七年过去了,钟明轩从被众人称“煎熬弟”,成为“国际美人”,他将自己的故事写进新书《我决定我是谁》:“霸凌带来的伤害至今还残留在日常生活中。我没办法说出原谅。当年任何用谩骂和恶言批评我的人,即使只是草率留言的路人、乡民,在我心中都是造成家人过世的凶手之一。”

七年过去了,当年惊讶众人耳膜的“煎熬弟”钟明轩,出落成 19 岁的“国际美人”。他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故事,写进新书《我决定我是谁》里,关于带给他光明也带来黑暗的网路世界,以及那一份渗入灵魂的思念。

小六升国中的暑假,当时纯粹爱唱歌的我,在 YouTube 上传了我唱〈煎熬〉的影片。网友突然开始涌入我的频道,点阅数字冲出我的想像。我还和妈妈打趣说:“你现在是星妈,接下来会有媒体来采访我!”她还笑我说,小孩哪可能真的上电视。

想红的那个孩子 

我国小就想当明星。想要当光鲜亮丽的人,譬如说披着一个外套,旁边有人帮我化妆,然后很多随扈那种感觉。爆红以后,我甚至没意识到究竟发生什么事,只是单纯因为有人关注而感到开心,觉得哇好棒喔,我被讨论了。

因为家人都不太懂 3C产品,所以一开始并没有发现网路上的留言,直到有朋友向他们转述,他们才发现儿子在网路上被骂得那么难听。爸爸甚至对我说:“明明骂你就好,干嘛还要骂到我?”

因为网路上的谩骂,家人开始干涉我拍影片,我也认真去看网友的留言,但就算看完每一条留言,我还是不清楚自己到底做错什么。我知道自己被骂得很难听,但不理解自己被骂了什么,对一个国小生来说实在太难理解了,为什么他们要骂我娘娘腔、死娘炮,叫我“台湾小甲斯汀”,我那时候没化妆,没弄头发也没接睫毛,就是一个路上随处可见的“正常”小男孩。


图片|Marie Claire美丽佳人提供

如影随形的霸凌

小时候我就会因为性别气质被欺负。那时候会觉得,好像我这样的人,就应该受到这样的对待。我那时讲话真的很贱,吃了很多苦,没有什么朋友,跟女生比较好。那时候国小班上男生会推我,我还记得很多次被绊倒,他们很喜欢模仿我的动作,像是学我走路内八的方式。那时候只要一个人走路,我就会怕有人要弄我。我那时还学怎么走路外八,想把自己弄man一点,变成这个社会喜欢的样子,想说这样可能比较不会被弄。

国中时期,最常见的是有人会跟着我去厕所,在我用小便斗时,在旁边嘻皮笑脸探头探脑,人多的时候还会起哄说要检查我有没有小鸡鸡。很多人只要在走廊看到我,一抬脚就踹我屁股,黑色运动裤上都会留下明显的鞋印。有一次我单独去福利社买点心,准备掏钱的时候,有个不认识的人突然冲出来脱我裤子。我还遇过有人跟踪我回家,晚上对我房间窗户丢石头,在我家楼下大吼大叫要我滚出来。

酸民,你是抓周抓到键盘喔? 

从小六爆红开始,网路酸民就是我的铁粉。所有节目都在检讨我唱歌不好听,或是指控我爸妈为什么不阻止我,但我直到现在仍不理解,请问拍影片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国一的时候,我妈妈选择离开了这个世界。真正让我对人性感到心寒的,是妈妈过世之后,我发现酸民不但不予以同情,甚至用更残忍的文字在我伤口上洒盐。我到今天都记得有人留言:“你们家应该不用请法师,法会上只要有你去帮你妈唱就好了。”直到现在我大学了,还是有很多闲人会在我照片底下留干话,像是“心一跳,妈妈变鱼饲料”。很有创意,但一点都不好笑。

任何人随时随地都能用网路,又可以匿名,所以很多人留言时容易遗忘同理心。但那些话每句都是针,一根两根还不打紧,成千上万时真的可以把一个人活生生刺穿。所以我只能让自己更有战斗力,别人要酸我一定比他更酸,并且不断学着坚强、让自己转念,这样才有足够的力量去对抗那些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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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际美人再出发

很多人问我为什么自称国际美人,这个封号其实是受到粉丝留言的启发。我记得那则留言写:“明轩你真的是个漂亮的男生,是国际级的美人!”当时刚好我很喜欢国际这个词,有段时间一直挂在嘴边当夸奖人的话,看到这样的留言我实在很开心,有种想发扬光大的感觉,于是下一部影片就开始这样自称了。

去年我自己去找老师学唱歌,出钱做了一首单曲〈Just Can’t Stop It〉,出完歌户头只剩171元。射手座好像不太会想后果,我笃定自己会成功。当时我立志想要当通告艺人。看到有艺人在节目上讲话,就会开始自己在家模仿,想说如果是我被访问,效果应该会更好吧。或是看《康熙》,想说如果今天这个梗问我,我给的 feedback 小S一定会喜欢。

那时候想把这首歌当作一个名片,可以让很多人发现。结果其实也还好。但起码会让粉丝的凝聚力比较好,也开始慢慢有一些新的纷丝。最近透过 Dream Player 平台的募资专案计画,我的书《我决定我是谁》要出版了。对目前的我来说,频道和粉丝是我最大的后盾,粉丝带给我的支持,让我更能自在地做喜欢的事,当一个很“真实”、生活化的 YouTuber。最重要的是,他们也是我走出低潮的力量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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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在复习妈妈的样子 

小时候我妈比较疼我,我爸比较疼我姊,可能他觉得姐姐是主流大家认为的乖学生,确实出去的时候亲戚都在讨论我姊,然后一讲到我,都把我当笑点说,“他喔,就垃圾车捡回来的啊。”

我妈妈自始至终,都是家中最支持我的人。她后来得知网路上的谩骂,虽然心里也不好受,但为了我的梦想与快乐,她选择继续在我身边默默支持。就算常常因此被爸爸骂,说妈妈跟着小孩子发神经,她也只是苦笑一下,从来没有勉强我改变。

妈妈过世前那阵子,不管是为了我的事还是单纯与爸爸意见不合,我可以感觉到她情绪很低落,常常会说自己没办法活下去了,这些都是求救的讯息。她本来就有忧郁症,但当时我才13岁,我不知道怎样才是安慰她最好的方式。如果我现在看到我妈,我就会知道怎么安慰她。

事情发生后,我把时间都花在回想妈妈的一切。她笑着问我晚餐想吃什么的样子,她偷偷帮我买珍奶时要我保密的眼神,她抱着我说爱我的声音。我真的很怕自己忘记她。好多事情我觉得自己有些成长,想要跟她分享,却再也没有机会得到她认同了。我好像,从来没有说过我爱她。有时候,当我对着镜子看我遗传自妈妈的白皮肤,或是在影片中笑着说自己是国际美人,其实也同时在怀念妈妈。她很爱漂亮,会烫以前欧巴桑流行的那种膨膨的鬈发;我戴的耳环也是从她盒子里拿的,我其实懒得换,就这样戴着。

直到现在,我仍不断用生活的忙碌,试图分担我的想念,如果不巧遇到工作量不多,或是难以分神的时刻,就会开始进入所谓的“想念妈妈低潮期”。但它不会持续太久,因为我现在已经渐渐能面对这一切。有一个方法是,低潮的时候,不管你皮肤好不好,你就去照镜子,你就会发现自己长得真的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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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抗心里的大魔王 

霸凌带来的伤害至今还残留在日常生活中。我没办法说出原谅。当年任何用谩骂和恶言批评我的人,即使只是草率留言的路人、乡民,在我心中都是造成家人过世的凶手之一。我希望所有和我有相似经验的人,都要明白:被霸凌不是我们的错。我过去也曾从自己身上找理由,但这样只会让自己陷入更深的痛苦。经过多年沉淀后,我才渐渐体悟到这点。

我从不认为生命中做出的任何决定是场错误。我也依旧感激自己在追求梦想的路上,一直付出这么大的努力。我就是一个喜欢表演的人。Everything 都喜欢。我是国际美人钟明轩。喜欢我的人就喜欢,不喜欢就滚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