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酷儿的柴,即便不恨自己的女体,在社会约束下,胸部就成了累赘,成了是甜蜜也是负担的身体抗争。

我恨夏天。

我对夏天的恨不只是因为气温的湿热,而是这般走到哪都汗流浃背的高温日子,对于不擅和裸露的自己相处的人,格外痛苦。

从十二岁开始我就在寻找世界上最透气的无钢圈内衣。这听起来比起各种伟大的梦想可能是个肤浅的需求,但自从我有性别意识起,每天从舒适的床上爬起来,就得面对自己越渐发育的胸部,这不知该何去何从的脂肪组织。对于大多数女性胸部的发展应该是一件尴尬却令人充满期待的过程,但对于一个T而言,胸型无论多麽完美,还是一种累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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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不憎恨自己的女体,我爱女人就是因为极度崇拜那些绵密弯曲的弧线。我也不厌恶自己的乳房——但对于我来说,它们是我身上的重担,一个无法抹灭的记忆,像是儿时意外发生的伤疤,如何成型已经无从得知,我学会和它们和平共处。

但一到夏天,地铁与地铁间的闷热,汗水自肌肤穿透内衣浸湿了薄衫,我再也无法掩盖自己的女性身体。在纽约时,激凸还可以算是常态,但在台湾,难以躲掉路人困惑或不友善的眼神。我多麽羡慕胸部平坦的男人,可以自在地穿着白色吊嘎,让肌肤感受那么一些微薄的风,不需要用一层又一层的布,包裹太容易引人管束的身体。(为何我不能露两点?写在#FreeTheNipple 被脸书“赐死”之后

有一度为了能够不激凸地在夏日穿浅色棉衫,我认真的开始研究束胸,就为了能拥有不再令我尴尬的平坦胸型。但我无法形容束胸有多麽地不舒服——想像你的胸部被困在正午时没有任何遮蔽物、阳光曝晒着的窄小铁皮箱子中,然后两部重型机各从一方紧凑地像你逼近,将你压缩成再也没有一丝喘息的笨重物体。那就是穿束胸的感觉。(为什么要遮掩?每个女人身上,都有一件脱不掉的内衣

女友常说希望我能够对自己的身体自在,不用压抑或刻意隐藏胸型。事实上在私底下我是一个爱好裸体的人,我喜欢自己女体所能拥有的柔软,它教会我要对伴侣更敏感,教会我多少的触碰恰到好处,和另一个带有不同韵律却有相同记忆的女体谈情、交揉、搏斗……那是多美好的事。

直到我们在众人面前,我仍渴望拥有一丝自我性别的尊严。那并非来自于自我厌恶,或者认同到错。束缚胸部,将自己的曲线缩到最水平的状态,直到不存在于陌生人的视线之中,那是我长久以来习惯披上身的盔甲。你要理解我的裸,必要经过层层挑战。

在夏天,我和自己矛盾的身体,每一个早晨、每走过一条街所流的汗,都是一场小型的抗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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