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听从16岁就开始独自旅行的作家于洋。分享她不思议的艳遇,那是缘分、是路过许多人后蓦然回首的会心一笑。

关于人们想问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的事。

对话通常是这样进行的。今年冬天从拉丁美洲回台湾,跟好久不见的她在台北街头碰面,我说着在哥伦比亚生活的那段日子,最后她若无其事地问了一句“所以啊...妳一个人在外面,有没有艳遇啊?”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看着她,思考着自己是不是沈默太久了,让这段空白变成一种默认。当时心里想着,也许大家都想问,但怕这样的问题流于俗套,就干脆不提了。“艳遇的定义是什么?我可以跟你讲一些人跟一些事,别人听起来也许会觉得是美丽的艳遇,但是只有我们自己知道,那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我对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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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每次去机场都是用跑的,为了最后一个拥抱,为了好好记得那些再也不会见到的人的样子,为了看清楚一棵树的形状,为了再吃一口已经连续吃了好几个月的食物,为了写下一行字,为了听完一首歌,我总是在奔跑,总是用着陌生的语言大喊着“我很赶!拜托!”,总是成为最后一个登机的人,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要去法兰克福那天,一样的场景,路上的阿姨对着奔跑的我大喊着“你的鞋带掉了!”“谢谢!但是我赶不上飞机了!”然后头也不回的继续跑,到 check in 柜台时,只剩下我跟另外一个人在柜台前,地勤人员皱的眉头看着我说“不好意思这班飞机 over booked,你可能必须要搭下一台。”其实我并不是那么在意,只是几分钟之后,他又抬起头来跟我说“没关系,我们帮你免费升级舱等,你一样可以搭上这台飞机。”

坐定之后,才发现身旁坐着的是刚刚也在柜台的那个人,他微笑,我们一句话也没有说。忘记是怎么开始的,但起飞之后的五分钟,我们开始攀谈,我们喜欢一样的音乐和电影,我们热爱潜水,我们让空姐数次来告诫我们谈话音量太大,我们因为一件无聊的小事笑得不能自己,我们在同一年走过一样的国家,我们当时住在相隔不到几百公尺的地方,我们有着相似的价值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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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他说“人家说世界上有六个跟自己很像的人,我原本不以为然,遇见你之后,我可以相信这件事了,但是遇见六个太贪心了,能认识你已经很开心。”

几个小时后飞机降落,我必须等待七小时衔接前往法兰克福的飞机,我们走到转机和入境的交岔口,他说“你有七小时,跟我一起到市中心走走吧,带你看看我生活的城市。”“好。”然后我们一起走向入境口。

我们在那个彻夜不眠的城市走走停停,跟路人攀谈,停下来吃点东西,看着人群走过。

“差不多该走了。”我拿起包包,试着把那句话说得从容不迫,其实我们都知道,已经没有时间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我们走出餐厅,拦了一台计程车,在我手握住门把时,他说“你留下来吧。我会帮你重订一张机票。”

然后我摇摇头上车了,我们没有留下联络方式,在车上不断地想着“也许三十年之后会问自己,当时要是留下来的话呢?”,但还是面无表情的到了机场,领了登机证,坐在靠窗的位置。

想起那个骑着摩托车从欧洲跨过整个亚洲的那个人跟我说“沟通变成太廉价的事了,因为有了网路,我们好像就不用真的说再见了,我们觉得有了对方的电子信箱,就有一天会再见面,但是我们都知道那是多么微小的机率,我们交换那些数字跟字母只是想让再见容易一些”他一边检查着引擎。

“偏偏那是我们最需要学习的事。”我沮丧地说。

去年冬天,我在哥伦比亚南部的一个机场,所有大众交通工具都已经停驶,因此决定在机场过夜,那个人传了讯息给我,问我现在人在哪里,当我在键盘上打出那个城市的名称送出之后,得到的回应是“好巧,我也是,你在哪里?”

我们有一段时间没有见面,当时的我只觉得不可思议,但又有些理所当然的接受这样的事实,我们约了隔天一早在公车站见面,一起吃早餐。几个小时后,我狼狈的到了公车站,他还是一样的 t-shirt,一样的发型,只是肤色黝黑了许多。我们聊着当时认识时跟着一群人在一个小渔村里做了多少蠢事,一起潜水的日子,跟鱼贩杀价的样子,还有这段时间以来都在做些什么,新的发现,新的想法,认识了怎么样的自己,在公车站附近的市集里穿梭,跟当地人说着憋脚的西班牙文。(推荐阅读:旅途路上,每一步都是成长

“所以,你接下来要去哪里?”他问。
“搭公车去厄瓜多。”
“这样子啊,厄瓜多应该是我唯一没去过的拉丁美洲国家。”
“那要去吗?”我开玩笑地问,根本没想过他会答应。
“啊?好啊。”他几乎是想也没想地回答。

我们买了公车票,搭了下一班前往边境的公车。
当时他来公车站跟我碰面时,身上除了少数现金之外一无所有,他在公车上播了通电话给当时的沙发主人,说“不好意思,我临时决定要去厄瓜多,但我的后背包还在你家,能不能请你拿来交流道口给我?”,沙发主人居然立刻答应了,公车司机将车停在交流道口,他下车接过后背包,给了对方一个拥抱,然后就这么跟着我到了另一个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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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趟一天一夜的公车路途上,我们说着大大小小的事,我们发现对方的包包里都放着同一本书,发现彼此都在同一天搭着同一家航空公司从拉丁美洲飞往纽约,再从纽约到欧洲。又再次说服了自己,人生就是由奇迹般的机率组成的。

嘿亲爱的:一个人的旅行,并不总是一个人

那根本就不是所谓的艳遇。

那是你遇到一个来自不同成长背景的人却有着相似的想法的惊讶,那是超越性别与种族的相知相习,那是一种不需要时间培养就有的默契,那是一种不带任何偏见与预设立场的对话,那是不需要被贴上任何社会标签的相处,那是彼此都知道这样奇迹般的巧合有多珍贵的认知。

“妳懂我的意思吗?我可以再说更多的人和更多的事,但是除了情节,场景和人物的变换,本质都是相同的。”我们仍然坐在台北的咖啡馆,分针已经转了一圈。

“我懂了。”
“太好了。”

那些关于你一直想问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