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句话这么说:“婚姻的枷锁太过沈重,所以通常需要两个人才扛得动,有时候则要三个人。”你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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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妇史》,横跨四千年的情妇版图,涵纳70位情妇的故事,翻转女性第三者的历史钜着。《经济学人》曾这么评论:“这本书与其说是历史不如说是情妇选集,让长久处在阴影下的这些女人走入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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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第一篇文学作品中的情妇角色:《红字》里的海斯特·白兰之后,接着带你来看看作家的谬斯女神。法国哲学家伏尔泰的情妇埃蜜丽.杜.夏特莱 Emilie du Châtelet, 伏尔泰是公认启蒙运动的重要推手,但他曾不止一次公开承认若不是埃蜜丽,他绝无法完成自己的哲学研究,甚至说“与其说埃蜜丽是激发他写作灵感的谬思,倒不如说自己只是她的抄写员罢了”,埃蜜丽不只是他的伴侣,更是他钻研知识上的共同夥伴。

若说伏尔泰替人类的历史点了启蒙的灯,埃蜜丽.杜.夏特莱就是走在他之前,回头照亮他的光束。

与伏尔泰之间的爱恨纠葛,使得埃蜜丽写下《论幸福》一书,早在 18 世纪的当时,就有如此的句子“幸福并不来自他人,而来自于学术知识的泅泳与热情。但生在人世间,应以追求幸福为最高指导原则。”可惜的是,感情终究难以如书写一样理性。一起窥探伏尔泰私下的情欲横流,以及听听埃蜜丽的故事。


天赋异禀可能是上天的恩赐,也可能是一种诅咒,而那些拥有过人天才的人,很少过着平凡寡淡的岁月。在每一个社会里,富有创造力的人,特别是男性,会引来人们的仰慕,并且引发某种情感:有一小群特别狂热的仰慕者,会将她们的敬仰,转化为肉欲的激情,期望以肉体喂养天才的才情,与他灵肉合一,成为他的谬思女神。

这些女子通常自身也是创作者,或者渴望成为创作者。她们甚至有一个专属名称:影子艺术家(shadow artist)。作家萝丝玛莉.苏利文(Rosemary Sullivan)叙述这些“恶名昭彰、依附在男性艺术家身上”的女性时,认为她们“热爱文艺,但是才情不足以自立,担心失败,或者只是无法找到出路。”(注一)就是敬畏,让身兼影子艺术家的情妇和她们才气纵横的情人紧密结合在一起。有时候,这种敬畏接近了崇敬,当中还包括了程度令人吃惊的自我牺牲。

不是所有的情妇,都是甘心情愿为情人的天资禀赋而牺牲自我的影子艺术家。有些女性,晓得自己同样也有天赋才能,便要求在感情关系里取得对等地位。在少数的例子里,有情侣实现了这个理念,成为激发彼此创作灵感的谬思。更加少见的情况是,男性情愿将自己奉献给他的情人,成为女性创作的灵感泉源。事实是,若干知名的女作家兼情妇,或许是她们当中的绝大部分,将她们有才华的情人当作偶像般崇拜,将他们的兴趣、需要和地位,看成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因为这样,这些影子艺术家压抑自己个人的欲望,甚至牺牲自己的权益;她们甘心情愿牺牲自己,来成全情人的创作天赋。

伏尔泰的情妇:埃蜜丽.杜.夏特莱

埃蜜丽.杜.夏特莱(Émilie du Châtelet)是伏尔泰的情妇,她与哀绿漪思在三件事情上有极其惊人的相似处:她的聪明才智极不平凡,她所受教育程度之高极不平凡,而她也成为知名哲学家的情妇。不过,相似之处就到此为止了,因为埃蜜丽是启蒙时代之子,而她的情人则是开明进步的思想家。

一七○六年十二月十七日,嘉布瑞儿.埃蜜丽.勒.东尼耶勒.德.布雷德伊(Gabrielle Émilie Le Tonnelier de Breteuil)生于巴黎一户贵族书香世家。她年迈的父亲路易斯-尼可拉斯(Louis-Nicolas)看出这个女儿聪慧早熟,便教授她拉丁文和义大利文,聘请家庭教师教她英文、数学和科学,并且还让她浸淫在自己庞大的图书收藏里尽情阅读。埃蜜丽在少女时,就能将古罗马诗人维吉尔(Virgil)的作品《埃涅阿斯纪》(Aeneid)翻译成法文。之后,随着她强大的智慧日渐成熟茁壮,埃蜜丽将注意力放在物理、文学、戏剧、歌剧和政治思想等学问上,这当中包括了令人吃惊的命题,即女性应该与男性拥有同等权利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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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年后的埃蜜丽,一扫少女时期笨拙、粗手粗脚的青涩模样,成为一位亮丽的女性,得到“美女埃蜜丽”的称呼。她的个头很高,弯弯的眉毛下,有一双柔软的海绿色眼眸。贬损她的人嘲讽她身上所穿的过多服装,但是之后,伏尔泰将会认为这一点极具魅力,并且昵称他的情妇为“蓬蓬”(PomPom)。

埃蜜丽十九岁时,经由家里安排,与佛罗伦特.克劳德.杜.夏特莱(Florent Claude du Châtelet)侯爵结婚。夏特莱是步兵团的上校军官,出身老派贵族世家,个性和蔼,待人有礼,比埃蜜丽年长十二岁。这段婚姻不但门当户对,而且广受祝福,新人婚后很快就生下一子一女。埃蜜丽婚后的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丈夫位于巴黎的宅邸里,而佛罗伦特则几乎都留在军营里服勤。由于这类婚姻都是贵族世家间的联姻,浪漫的感情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很小,或几乎没有;已经生下子嗣的配偶,在外另谈感情是能被接受的,埃蜜丽因此就结交了情人。她相信,一名好妻子对丈夫忠诚的表现,就是要与有水准、又谨慎的情人结交,这是她身处的时代贵族圈里的典型想法。

当埃蜜丽与诙谐机智的伏尔泰相遇时,他已年近四十,被许多女性追逐围绕,她们都想结识这位法兰西最着名的作家,沾沾这位启蒙运动重要领导人物的光。启蒙运动致力于完全以人类的经验法则,按照人类的“理智”与“理性”,重新估定一切事物。除了探明人世间的真理,他们的目标是编纂一部卷帙浩繁的人类知识百科全书。这项事业让他们吸引大众的目光,将他们置于教廷与皇室的对立面。到了最后,启蒙运动掀起一股思想风潮,从而引导了法国大革命的发生。许多启蒙运动领军人物之间的相互交流,都发生在巴黎市民创设的若干沙龙里面。也就是在这些地方,埃蜜丽与伏尔泰发展出他们之间深刻的感情关系。

埃蜜丽还是个孩子时,就在她父亲的宅邸里见过伏尔泰一面。他们再次相遇,时间是一七三三年五月,地点在歌剧院里,当时埃蜜丽才产下第三个孩子不久;不到三个月,他们就成为一对恋人了。

带着诗意,伏尔泰说起他的新情妇:“这就是埃蜜丽,”他写信给朋友道:“貌美,也是位益友/想像力丰富而准确/她的心思不但活泼,而且高尚/有的时候,又有太多机锋诙谐。/她具有罕见的天才/我敢发誓,她的确堪与牛顿相比。” 伏尔泰对埃蜜丽这番“精力充沛而意志坚定”的看法是正确的。她喜爱物理学,深深着迷于莱布尼兹(Leibniz)、牛顿等人提出的理论,她用功钻研这些学问的程度,令包括伏尔泰在内的学者,都为之汗颜。她还能够腾出时间来,与朋友聚餐、出席社交场合与贵族圈的活动,以及——唉呀!在赌桌上小玩一把(有时候,赌本可不小)。

就在伏尔泰爱上埃蜜丽的同时,她也受到启蒙运动思想家兼科学家皮耶-路易.莫佩尔蒂(Pierre-Louis Moreau de Maupertuis)的青睐。莫佩尔蒂仰慕她的美貌,以及她具备通常只限于男性的、对事物“超卓的见解”;他极为欣赏她的心胸宽阔,没有阴险机心(他这样相信),这使她比其他女性都来得突出。

埃蜜丽与伏尔泰的性生活并不圆满。伏尔泰长期受慢性消化道疾病所苦,当中包括腹泻下痢,影响他在性方面的表现,经常使他无法上床欢爱。“这彷佛是告诉我,我这个人根本不是为了激情欢爱而生的,”有一次,对着一位失望透顶的情妇,他如此悲叹道。不过,纵然伏尔泰在性方面的表现欲振乏力(或许正因为如此),当他怀疑埃蜜丽与其他男人有染的时候,却显得极端的嫉妒吃味。

这确实是他们关系开始时的情况,当时埃蜜丽对莫佩尔蒂还有些心猿意马。伏尔泰警告她,虽然他的这位情敌是位科学家,绝对无法专情于她、带给她幸福快乐的爱情。几个月的时间过去,莫佩尔蒂在感情上还是没能对她专一,埃蜜丽便慢慢的将自己所有的爱,都倾注在伏尔泰身上。

埃蜜丽和伏尔泰开始相偕旅行。一七三四年,他们在西雷(Cirey)落脚,住进她丈夫名下家产、一处已倾颓荒废的别墅庄园里。这项安排,正是埃蜜丽的丈夫佛罗伦特大力促成的。他偶尔会去探访妻子与她的情人,但是大部分时候,他与埃蜜丽都是分房而睡,而吃饭的时候,则与他的儿子、家庭教师一起用餐。毕竟,对于这对恋人愿意负担整建别墅的开销费用,由伏尔泰以低利率贷款,出资让他将这座房子翻新、装潢,他是感到高兴的。

而伏尔泰之所以出门远行,是由于政治上的麻烦。当局的公诉执行官已经几次下令,公开焚毁他所着具革命性观点的《哲学通信》(Letters philisophiques);为伏尔泰出书的书商,被投入监狱关押;而连伏尔泰本人,也处在极危险的境地之中。西雷是一处理想的避难地,这里到处都是可藏身之处,而且离洛林(Lorraine)非常近,一旦伏尔泰有遭到逮捕的危险时,他可以随时逃到洛林去。

开始时,伏尔泰单独住在西雷,因为埃蜜丽舍不得离开巴黎的沙龙聚会,以及诸多五光十色的刺激事物。不过她明白,除非她和伏尔泰住在一起,否则他嫉妒的情绪将会愈来愈严重,于是她带着上百箱行李抵达西雷,并且投入房子的装修翻新工程。她改动伏尔泰原来的计画:楼梯设在原来壁炉的地方,并且以窗户代替门扉。更重要的是,她与伏尔泰就此开始了一段研究与创作文学的时期,这段时间(一七三三至四九年),后来被称作伏尔泰的西雷阶段(Cirey Period)。

埃蜜丽现在是伏尔泰公开承认的情妇,而她以彷佛会延续终生的态度,来经营他们的感情关系。不过,和十八世纪大多数的婚外情慎重寻找名义,以求掩人耳目不同,埃蜜丽与伏尔泰不这样作,他们出双入对,共同生活。这当中,其实费了若干心思。每当埃蜜丽被迫要和丈夫共度一段时日的时候,她便以发自内心的关爱和感情来敬重他。实际上,佛罗伦特的存在,有助于遮掩她其实是与伏尔泰姘居的事实,而他也提供了如此安排某种意义上的合法性,这是他们三人都想要得到的。

作息极度规律、生活有条有理的埃蜜丽,替作息相当散漫的伏尔泰建立一套研究计画。他们的一天开始于伏尔泰的房间,近午时分,两人一起喝着咖啡,并且讨论工作。中午,埃蜜丽与伏尔泰有时会迎出门去,接待正和儿子(她与丈夫所生)与家庭教师一起用午餐的佛罗伦特,然后各自回房,埋首于工作之中。偶尔,他们会小憩一番,用些点心,彼此聊天谈话,然后再回头读书。晚间九点,他们共进晚餐,气氛悠闲地享用精心烹煮的食物,接着而来的是两人的意见交流,在自设的小剧场里讨论戏剧,并且朗读诗作。到了半夜,他们又分头各自努力。埃蜜丽会一直工作到大约凌晨五点。当她回到自己黄、蓝色调的卧房时(房间里所有物品都是这两种颜色,甚至连她的狗篮衬里,也是黄、蓝两色),会睡上四个小时,以恢复精神。要是她给自己设定了某种截止期限,她会将睡眠时间减少为一个小时,并且把双手放进冰水里,好逼使自己清醒过来。


图片来源:Emilie Du chatlet

埃蜜丽的研究计画,通常与伏尔泰相关。他的代表作《路易十四时代》(Siècle de Louis XIV),以及他的《道德论文集》(Essai sur les moeurs),大部分的初稿,都是在西雷完成的。他还创作了《萨伊》(Alzire)、《海罗普》(Mérope)、《穆罕默德》(Mahomet)与其他等戏剧,还有一出歌剧。

在博学多闻的埃蜜丽指导之下,伏尔泰从物理学当中吸收了许多理论(但从未精通),特别是莱布尼兹与牛顿提出的定律,并且将这些概念吸纳进自己思想体系的核心。他大方的承认埃蜜丽对自己的影响,将自己于一七三八年出版的《牛顿哲学要旨》(Eléments de la philosophie de Newton)题献给她。

他甚至还暗示,与其说埃蜜丽是激发他写作灵感的谬思,倒不如说自己只是她的抄写员罢了。

而在埃蜜丽这边,她致力于将牛顿的《分析解》(Analytic Solution)翻译成法文。一七四八年,她写出自己版本的《牛顿着世界之体系的简要阐释》(Exposition abrégéé du système du monde),这部作品被许多专家学者认为比伏尔泰对牛顿的解读,来得更加精敏。她夹评夹译的将伯纳德.曼德维尔(Bernard Mendeville)的作品《蜜蜂的寓言》(Fable of the Bees)翻成法文,当中有部分被伏尔泰逐字引用到他的《形上学论文集》(Treatise on Metaphysics)里。她还对《旧约圣经.创世纪》与《新约圣经》进行文本分析,这项工作由于她每天和伏尔泰一起研读《圣经》,而变得比较容易。和伏尔泰的作品不同,埃蜜丽的着作大部分都还是手抄稿;在她有生之年,只有《牛顿着世界之体系的简要阐释》以及少数几篇科学论文付梓出版。直到她骤然离世之前,埃蜜丽还一直投入于牛顿《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Principia)一书的翻译和阐释工作当中。

在公领域和私人生活层面,伏尔泰都是第一个认识到,他的这位情妇,既是性伴侣,也是他在知性上的合作夥伴。他每天都将自己写出的文字,大声读给她听,并热切的期待她的批评指教。她敏锐的心智使他深信:男人所能做的一切事情,女性全都可以办到。在一封给友人的书信里,伏尔泰给了埃蜜丽最高的赞赏:“要是没有这位女士,我(无法)过活,我看待她,如同一位伟大的人物,也是最可靠、最值得敬仰的朋友。她通晓牛顿思想;她鄙视迷信,简而言之,她使我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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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蜜丽还深入省思男人与女人的本质。有一次,她乔装成男子,潜入一处只准男性进入的咖啡厅沙龙。她感叹的指出,女性之所以没能写出一部好的悲剧、诗集、短篇故事集、画作或物理学论文,纯粹只是因为她们从来没有受过这方面的思考训练罢了。她补充说道,如果她是国王,就会鼓励女性参与各个领域,特别是思想知性层面,来纠正这项错误。在大多数层面上,身为伏尔泰情妇的埃蜜丽,实际上是为男女平权而现身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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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在他们的关系里,嫉妒或者不安全感,同样也无法根除。埃蜜丽和伏尔泰彼此吃对方的醋,而他们各自的出轨不忠,则不断动摇这段感情的基础。每当伏尔泰离开西雷,埃蜜丽就在恐惧害怕之中颤抖,担心他就此一去不复返。“这颗心失去了习惯的爱”她哀伤的写道。

在伏尔泰结束在柏林为期五个月的访问,回到西雷时,埃蜜丽的情妇生涯也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性爱在这段期间消失踪影——至少从和伏尔泰的生活当中退场了。他宣称说,自己年纪太大了,没有多少健康能够挥霍,所以与其作她的情人,不如成为她的亲密朋友。对于这项新安排,埃蜜丽勉强表示同意,不过或许为了排遣她内心的不安与焦虑,她便更加狂热而不顾后果的疯狂赌博。

埃蜜丽和伏尔泰开始重返巴黎,在此伏尔泰又重新受到赏识。此时他已经被提名为皇家史官,而且还获得一处凡尔赛宫里的宅第(不过这处宅子异味强烈,离皇宫最污臭的厕所很近)。甚至连教宗也亲切的接受了伏尔泰将《穆罕默德》题献给他的提议。埃蜜丽同样也获得重视。国王陛下批准出版她的牛顿论文,这时距离她完稿,还有好几年的时间。义大利的科学研究机构——波隆纳研究院(Bologna Institute),也委聘她为研究员。

在此同时,伏尔泰却和他的外甥女露薏丝.狄妮斯(Louis Denis)滋生爱苗。“在你丰满的乳房上,在你令人陶醉的臀部上,还有你的全身,那时常令我坚挺、陷入一阵欢喜的身材曲线上,我要送上一千个吻,”在一封给狄妮斯的信里,他兴高采烈的这么说道。

现在,既然埃蜜丽的胸和臀都不再能够迷住伏尔泰的双眼,他就能更加客观的审视她这个人了。在他对埃蜜丽失去“性”趣之后,她赌博的恶习愈发严重,这让他相当反感。过去好几年来,为了怕自己先她而死去,伏尔泰一直试着为埃蜜丽存下一笔养老金。突然之间,在伏尔泰本人的财务和他情妇积欠如山的赌债之间,他开始划清界线。

伏尔泰不但对埃蜜丽失去“性”趣,在财务方面也抽腿撤资,这让她感到沮丧震惊。在反省、思考自己痛苦挣扎调适的过程里,埃蜜丽回首自己的人生,审视许多女性相同的境遇,她写出《论幸福》(Discours sur le bonheur)一书;这是一分手抄稿,当中试着界定何为幸福,而身为一名女性,又要如何才能获得幸福。她写道,“幸福不应该依靠他人,而应该源自于对知识探求的研究与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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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构成幸福的要素,还包括了免于受偏见(尤其是宗教)的影响、健康的身体、明确的品味与兴趣,以及最后,当然还包含热情在内(虽然通常热情会引来令人痛苦的后果)。埃蜜丽认为,毕竟,那些最令人感兴趣的人物,都是不幸福的;而正因为他们身上遭受到如此困厄痛苦,才能成为戏曲与悲剧的素材。最后,她以一段富含理性主义精神的文字总结全文:“我们生在人世间,应以获取幸福作为惟一之目的。”

不过,埃蜜丽虽然如此提倡,自己却无法身体力行;因为极度渴望能填补伏尔泰离去后心中的空缺,她转而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埃蜜丽爱上了圣蓝伯特侯爵,尚-法兰索瓦(Jean-François, marquis de Saint-Lambert),他是一位年轻的宫廷诗人,日后因为与多名女性荒淫私通而恶名昭彰。侯爵刚开始对埃蜜丽颇感兴趣,不过之后开始疏远这个主动倒贴的年长女子。埃蜜丽对他百般劝诱纠缠,有的时候也能让他动心。某次他们在西雷幽会时,伏尔泰闯进她的卧房,赫然发现圣蓝伯特侯爵居然全身赤裸,趴在埃蜜丽身上,屁股正上下起伏抽动!虽然伏尔泰自己也和露薏丝正进行一段不伦之恋,他还是妒火中烧,大声斥骂埃蜜丽与侯爵,并且威胁要和她断绝关系。

情况相当尴尬,但是埃蜜丽晓得该如何安抚伏尔泰。当伏尔泰气冲冲走出房门外时,她紧跟在后。她提醒伏尔泰,主动提出说要切断两人间亲密性关系的人,是他,而不是她;而她仍然有迫切的生理需求与欲望,如果不能得到满足,将会损及她的健康。找来一位能满足以上需求的诗人(这位仁兄还是伏尔泰的朋友),显然是个理想的解决之道。伏尔泰接受她的解释,并且原谅了她。“噢,夫人,您永远是对的!不过既然事情须得如此,”他接着说道:“您应该看得出来,这样的场景不该在我眼前发生才是啊。”(推荐阅读:性爱搞砸了一切?优雅之爱

随后,埃蜜丽非常惊惶的发现,在将近四十四岁的年纪,她竟然怀孕了。伏尔泰帮助她想出一个计画,并且付诸实行。他们先将她的丈夫引来西雷,两人合力奉承、取悦他,并且还要色诱他(这部分只能单靠埃蜜丽了)。伏尔泰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不停插科打诨。埃蜜丽穿上最能展露身材曲线的袍子,佩戴令人为之眩目的钻石。天色破晓之前,她和丈夫上了床。当她随后告诉他,自己怀了他们的孩子时,佛罗伦特欣喜若狂,不疑有他,相信自己就是孩子的生父。(不过,法国宫廷侍臣们开玩笑说,埃蜜丽急着要见自己的丈夫,只是一个怀孕女子所施展的招数罢了。)

埃蜜丽就此摆脱“生下私生子”的丑名。就在这个时候,她的内心笼罩着一股不祥的预感,经常反复念叨说,这次生产会让她送命。于是她更加鞭策自己完成牛顿《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翻译工作,到了后段,一连好几个月,她每晚只睡一到两个小时。伏尔泰一直陪在埃蜜丽的身边,不过她还是克制不住对圣蓝伯特侯爵的思念而写信给他。在信里,她吐露说,自己心中所爱的,不是牛顿而是他,但是由于责任感与理智的驱策,她必须要完成翻译工作。在她产下女儿的两天之前,埃蜜丽完成了她的《评注版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Commentary on the Mathematical Principles of Newton),而且送了一份抄稿到法兰西国家图书馆(Bibliothèque Nationale)的图书登记处去。

生产后几天,她在自己刚完成的手稿上补注了日期——一七四九年九月十日。几个小时之后,她就陷入无意识的昏迷状态。随后,在佛罗伦特、伏尔泰与圣蓝伯特的环伺陪伴之下,埃蜜丽.杜.夏特莱离开人世。伏尔泰悲痛万分。他蹒跚踉跄的走出房外,满眼是泪,遮蔽了视线,猛地摔倒在地,头撞上地面。当圣蓝伯特侯爵赶过来搀扶时,伏尔泰大声责难他,都是因为他让埃蜜丽怀孕,她才会死去。

之后,伏尔泰随佛罗伦特回到西雷,好与他一齐哀悼死去的埃蜜丽。刚出生的女婴,送到乳母那里照顾,却在几天之后夭折。一位友人向伏尔泰建议,将埃蜜丽手指上戴的戒指拿下,取出嵌在里面的圣蓝伯特侯爵肖像后,把戒指奉还佛罗伦特。伏尔泰照作了,并且补上这么一段带着宿命论的话:“圣蓝伯特取代我了。长江后浪推前浪。这个世界就是这么运转的。”在西雷,伏尔泰取消了原来装修房子的贷款利率,并且将剩余的还款额度降低为原来的四分之一。他对自己情妇的哀恸丈夫说,友谊比金钱有价值得多。

埃蜜丽.杜.夏特莱的故事充满了启发性,当中包含了人生目标的达成、爱情的相互报答,以及(通常属于)激情的报复。在她身上的局限——出版商拒绝了她的回忆录,但是对于她翻译男性的作品,却急着出版——是所有女性的共同困难。即使是在这个时候,埃蜜丽和与她同时代的人们都清楚,让她在历史上留名的,并不是她的惊人才华,而是她身为伏尔泰的情妇。

埃蜜丽与伏尔泰之间的情感关系广为世人所知。伏尔泰不厌其烦的再三提及她对自己着作的巨大贡献,而在与欧洲顶尖思想家的私下通信里,伏尔泰也反覆重申自己从埃蜜丽那里得到的重要协助。埃蜜丽和伏尔泰是启蒙时代当中的一对开明进步情侣,而正因为他们生活的时代,是历史上各个时期当中,社会风气最为自由的年代,与伏尔泰的感情关系,才能更加宣扬埃蜜丽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