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林依晨、许玮甯主演的台剧《不够善良的我们》,以“双女主”简庆芬和 Rebecca 为叙事主轴。编导徐誉庭细腻刻画“情敌关系”的各种棱角,拆解人性的复杂与矛盾,善良和不善良。
“我一定要过得比她好,这样日子过起来会不会更有目标?”
我们的心里往往住着这样一个魔鬼:爱好争竞,恒常望向彼岸,吃碗里却看碗外。推着自己前进的,是恐惧“他/她”过得比自己还要好。
简庆芬,在繁琐沈闷的日复一日里,想起了昔日情敌 Rebecca。生活工整得密不透风,她必须树立一个假想敌,在想像的平行世界里,以“赢”的快感温存自己。
台剧《不够善良的我们》(Imperfect us)突破过往类型限制,以“双女主”为叙事主轴,简庆芬和 Rebecca 作为两粒纠缠的粒子,彼此妒忌猜疑,却又攀附依生。编导徐誉庭细腻刻画“情敌关系”的各种棱角,拆解人性的复杂与矛盾,善良和不善良。
图片|《不够善良的我们》剧照
不讨喜,却无比真实的“简庆芬”
简庆芬不是一个让人讨喜的角色,但绝对真实。徐誉庭在 Podcast 节目《只能喝酒的图书馆》中提到,多数人在金马影展首映一、二集后,纷纷上社群发文直呼“我根本就是 Rebecca!”,却鲜少人愿意承认自己身上也或多或少有庆芬的影子,担心自己不是情人内心的“首选”,偷偷搜寻情人前任的脸书,试图在恋爱或婚姻里,找出蛛丝马迹去映证或驳斥自己的臆测。
无论是在职场里,在关系中,或是对何瑞之的母亲,简庆芬无不竭力讨好,记住对方所有的好恶,只要有机可趁,啪的一下,就是一场逢迎大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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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工于心计,也正因如此得到了何妈妈的偏爱,顺势成了何瑞之的妻子。却没想到,远香近臭终是人的本性,十二年的光阴,何妈妈开始嫌弃庆芬切的葱难看,甚至夸起 Rebecca 姣好的容貌与身材。
简庆芬的讨好、妒忌,着了魔似的追着 Rebecca 的动态,全是因为内心的脆弱、不安和自卑日夜啃食着自己的灵魂。为了转移这股恐惧,她只好向外投射,用“讨好”去证明自己值得被爱,用“赢过情敌”获取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可她没想到的是,这些举动反倒让心魔有了见缝插针的机会,一旦她讨好的对象(老公、婆婆)不再给予同等的回馈、关注与付出,她的世界便会随之倾斜。
这正是简庆芬一角“立体”的关键,她让人难以“喜爱”,却又在你几乎要“讨厌”她的时候,瞥见她内里的软弱与挣扎,心一揪,不由得升起一股侧隐之情。
图片|《不够善良的我们》剧照
相互妒忌、却又依附共生的情敌
“如果是 Rebecca 呢?”魔鬼按时在简庆芬的心底叩门。
简庆芬将自己推进看护婆婆的长照地狱里,却没得到何瑞之任何一句“辛苦了”或是“你做得很棒了”。她想要证明自己,渴望他人认可自己是“值得被爱”的,也正是这样的她,比任何人都还害怕,自己其实没有被爱的价值,如同在公园里被恣意喊价的那晚,只值八百。
在这些坠落的时刻里,她心底又会传来,“如果是 Rebecca呢?”,何瑞之会这样对待 Rebecca 吗?昔日的情敌,成了平行时空里自己的另一种版本与可能。
滑稽的是,从结局往回眺望,Rebecca 也一样,在分手后的十二年里,不时望下彼岸的敌人,甚至差点在社群媒体上,向简庆芬递交好友邀情。
因为她想证明,自己的生活也同样饱满丰硕。可又忍不住在衣架垮掉没人帮忙的空虚时刻里,懊悔当年自己的退让,所以才对庆芬的儿子布布说:“不要轻易把得到的东西让给别人,不然你会很后悔喔。”
那些没有被选择的,都会成为我们生命里,一道恒常隐形的倒影,相伴相随,挥之不去。当碰上困挫,欲望未被满足时,想像的世界便由此展开。
远方的敌人,他过得如何呢?我有过得比他还要好吗?敌人的生存状态因此成了一种“衡量幸福的基准”,简庆芬和 Rebecca 都需要以“竞争”作为推动生命的“燃料”,以表象的“胜利”充当刹那的“多巴胺”。
换句话说,纵使作为情敌,她们仍是依附共生的。毕竟一旦失去了衡量幸福的基准,她们的生命便会瞬间失重。遥想情敌所在的另一座时空,是她们日常里的一种“恐怖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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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赢”的短暂快感,可以支撑她们继续忍受生活的荒谬;有时,忧惧对方活得更杰出、更潇洒、更幸福,会让她们燃起妒恨,痛苦挣扎的同时,亦重拾了“要过得更好”的决心。
但无论酣畅痛快,抑或忐忑不安,都是“尚还活着”的明证。
图片|《不够善良的我们》剧照
情敌久别重逢,破除“恐怖平衡”
这正是为什么,当简庆芬预见 Rebecca 有“死亡的可能”时,会感到如此着急。敌人的生死,攸关己身的存亡,因为一旦敌人殒落,自己在这个宇宙的座标,也会跟着一起消失。
庆芬摘下婚戒,深夜开着瑞之的车到渔港。相隔十二年,情敌久别重逢,Rebecca 看见她的第一句话是:“何瑞之不在我这”。不料,庆芬却向她坦承自己的出轨、离婚在即,甚至倾吐这些年来,其实无时无刻都在和她对话。
一个是走到了癌症末期,一个是亲手毁了夺来的婚姻。这让原先站在对立面的两人,地位逐渐平等,开启了对话的可能。
从两人见面开始,那奠基于想像而存在的“恐怖平衡”便被打破了。“现实”取代了“想像”,原来我可亲的敌人,和我并无二致,有遗憾,也有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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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多葛主义哲学家塞内卡曾说过:“我们在想像中受的苦比在现实中还多”,如今现实占据了想像,那些天马行空的揣度也终于尘埃落定。
尽管在死亡面前,Rebecca 仍不希望自己被“同情”,因为“同情”是一种上对下的“施舍关系”。她心中还有残存的疙瘩与猜疑,所以就算简庆芬以近乎赎罪的姿态照料她,陪伴她,替她晒衣、做菜,甚至扬言要出海撒网煮鱼给她吃,她仍觉得这可能只是一种“假惺惺”,只是一种廉价的同情和歉疚。
为了争那一口气,Rebecca 谎称罹癌后见过何瑞之,只为戳戳简庆芬的锐气。直到简庆芬对着她大喊:“那不是同情,而是妒忌”,她才在那悠长的拥抱中感到释然。
原来我们所拥有的,可能正是他人钦羡不已的,只是我们未曾察觉,始终困在想像构筑而成的心理地狱。而这些世俗的爱恨贪嗔痴,放在死亡面前,全都渺小地不值得一提。
图片|《不够善良的我们》剧照
结语:这世界的“爱”可以有很多种形式
即便 Rebecca 自尊心再强,她却依然善良,在笔记本上写下了真正的答案。
“其实该嫉妒的人是我。”
从戒指与红叶蛋糕的真相,再到回绝 Rebecca 的那句“我很爱我老婆”,简庆芬瞬间被从“主观真实”的地狱中拉回。
在这部戏里,她曾有过一段独白:“意识决定了我们存在的宇宙。”
因此我们看见在庆芬原先的宇宙里,她是何瑞之的命运,而不是爱;她是何瑞之随口的“谢谢”,而不是手机通讯录里的“老婆”;她是何瑞之千篇一律的日常,却不是他心中那抹“永远的微笑”。何瑞之的眼神里只有“感激”,没有像对 Rebecca 一样的“宠溺”与“疼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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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庆芬的痛苦源自于对“爱”牢固的框架与投射。她觉得自己赢得侥幸而心虚,因此夸大了 Rebecca 的幸福,甚而把 Rebecca 所得到的“爱”当作唯一值得追寻的“爱”。
简庆芬放任 Rebecca 成为她生活里的幢幢鬼影,所以她看不见这些“感激”背后的暗涌,更看不见另一种“爱的形式”的可能。
图片|《不够善良的我们》剧照
满足母亲的殷切期许,履行“一家之主”的义务,也可以是一种,对“家庭”的爱。尽管没有轰轰烈烈,没有浓情蜜意,却也可以是一种“爱”。“爱”实在难以定义,又时常让人鬼迷心窍,许多观众看完影集不断追问:“何瑞之到底有没有爱简庆芬?”
这其实应该要先问:“你觉得‘爱’是什么?”
我不敢说手机里的那句“我很爱我老婆”,会从此被庆芬当作是瑞之爱她的明证。如果硬要说,那也可以是一种迫于婚约、义务以及父亲职责的“无奈”,毕竟何瑞之也不是没有闪过开车去找 Rebecca 的念头。
可我总觉得,在简庆芬意识到光是“路上小心”就足以是一句温暖的话时,她已经从原本不幸的轨道中,偏移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