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位跨性别女性警官的经验谈社会对 LGBTQ 的仇恨犯罪,在多起案件发生后,他决定在警界出柜,用真正的样子守护这个社群。

文|罗毓嘉

不要有人为了他们是谁,失去他们的尊严

“我的使命,是用我真正的样子守护这个社群。”她说。

她涂着桃红色的指甲油,雷朋的太阳眼镜则是她的发箍,束起她一头柔软的发丝。

研讨室的灯光有些清冷,照在她左胸口的金色警徽上,可打亮了整间房间。

右胸口的警用对讲机,偶然透出沙沙的无线电杂讯,像她低沉沙哑的嗓音。

仇恨犯罪是怎么回事呢?

她说,身为跨性别女性警官──比如说,当我周末脱下我的制服,换上我的高跟鞋化上漂亮的妆闪亮亮地要出门玩了,有一台车在人行道旁边停下什么也没有说就把我揍了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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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缘无故地,莫名其妙直到过了两个街口,那里又有另一个跨性别女性,同一台车上下来了同一批人,他们打她。

于是我们就知道了。仇恨犯罪,那是一种模式。

他们并不需要一边揍你边骂你是人妖。

仇恨犯罪的行为本身,就足以定义了它自己。她说。

当然,当然,如果有人想要扁我的话,肯定会被我扁得更惨。

她这么说,我们就笑。

她说,可是这个城市,这个国家,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的跨性别──尤其是跨性别女性──并没有保护自己不受仇恨伤害的能力。

她们被揍被打被扁,甚至是被攻击被杀害,只是因为她们是跨性别。

因为他们是男同志。因为他们是双性恋。因为他们不符合性别的期待。

比如说,今天我们齐聚这里,而有人知道了这儿有一群 LGBTQI ,他冲进来用机关枪对着我们扫射。

她说。如果这不是仇恨犯罪,大概也没有别的仇恨犯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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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警界许多许多年,她也曾经把自己藏得很深。很深。

“妳不能用这样的身分,做这份工作。”曾有人这么对她说。

于是她离开了那单位,来到华盛顿。

确定自己的性倾向是非常痛苦的,尤其与这份职业所被赋予的期待有所冲突,她说。

直到她来到华盛顿。

更加痛苦的事情,是每一天,每一天,她看到 LGBTQI 依然被仇恨犯罪所困扰着。

有一天她选择出柜,告诉他们“我的使命,是用我真正的样子守护这个社群。”

然而就在这段对话的前一个周末,发生了奥兰多同志夜店的扫射事件。

即使是像我们这样的人有时也感到无能为力。

她说,上个礼拜准备讲稿的时候我知道我们将要讨论仇恨犯罪,当时我心中有一幅截然不同的景象。

关于我要谈什么,我该怎么谈,我手边有许多的统计数据,经过几年的努力,我们终于开始知道,该如何将仇恨犯罪从众多罪行当中,辨认出来。

可是上周末的事情让这一切,都变得不一样。

她说,当我重新思考我该如何谈论仇恨犯罪的时候,第一件事情是让自己不哭出来。

礼拜一早上读报,试着不哭出来。

早上七点半开第一个会,和工作夥伴们稍微谈论奥兰多的悲剧,试着不哭出来。

作为一个同志运动的倡议者、一个社群的保护者你知道你必须要引导人们。

早上十一点我喝了第二杯咖啡。我试着不哭出来。

吃午餐的时候,试着不哭出来。

下午三点半我在另外一个会议上说,这个事件不仅冲击了我们每一个人,大抵也会以某种形式深刻地影响我们的社群。

或许需要几年的时间吧。或许更久。我们试着,不哭出来。

在奥兰多许多人因为仇恨失去了许多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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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们该如何谈论仇恨犯罪呢?我们该如何辨认仇恨犯罪?

她说。我们当然可以把这一切都数字化、量化,好比 2015 年全美国有二十四件杀人案,被定义为源于仇恨暴力。

其中跨性别,与不符合性别气质期待的受害者占了十六件。

在二十四个案件当中,有十三案的受害者是有色人种的跨性别者。

而在所有仇恨犯罪通报案中,有百分之六十二的受害者指认加害者是他们认识的人──关于这些数字,我们还可以继续下去。她说。

这些只是统计。若是统计我们可以给出更多数字。她说。

可这些人,那些人,每一个在仇恨犯罪中失去生命失去尊严的人,他们是我们的兄弟姐妹,是我们的邻居,同学,同事。

这些仇恨犯罪,在告诉我们──因为你是同志,你是跨性别,你是黑人,你是亚裔,你是一个娘娘腔,所以你被羞辱是应该的。你被攻击是应该的。你去死,是应该的。

但没有人应该被如此对待。她说。

曾经有一个时代,许多的仇恨犯罪,甚至来自警察社群对少数族裔的恶意。那是黑暗的时代恐怖的时代。

但现在,我们正面临一个新的时代,她说。我们正努力让警察学着更愿意倾听,那就是为何我在这里。她说。

“我的使命,是用我真正的样子守护这个社群。希望任何地方,都不再有人为了他们是谁,而遭受到任何的不幸。”

不要再有人为了他们是谁,而失去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