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耐一段时间,一切都会过去的。”面对被迫执行的任务或工作时,我们尚且还能这样告诉自己,但是在成为一名母亲之前却不能这样想,因为不管是不是自愿的,从孩子出生的那一刻起,“妈妈”这个角色就会是一辈子。

文|爬梳掌纹的书写练习

2022 年 7 月最震惊全球的大事,就是美国联邦最高法院,推翻保障女性堕胎权的《罗诉韦德案》(Roe v. Wade),理由仅是宪法没有明文提到堕胎权,并且堕胎权没有“深深根植于美国国家的历史和传统”。

近期全美估计会有约十州,禁止或严格限制除了因怀孕危害母体外的堕胎计画,约有 2,516 万名育龄女性将受到影响,甚至有些州,连性侵或乱伦怀孕都不允许堕胎。

其中,有色族群和经济弱势的女性将更受其害,没有充足的资源,她们将只能寻求其它非医疗专业且危险的方式终止妊娠。

由玛格丽特・阿特伍德撰写的反乌托邦小说改编,美国影集《使女的故事》都还没演完,剧里的恐怖情节已真实上映。

《使女的故事》于 1985 在加拿大出版,当时有书评在纽约时报评论此书为无稽之谈,认为女性失去子宫自主权的状况,决不可能在现代发生,尤其是“自由民主”的美国,即使作者本人早已声明,书中所有内容都是历史上曾发生过的真实事件。


图片|《使女的故事》海报

被迫成为的“母职”会快乐吗?

想起四年前的今天,我在柏林医院的产房,苦等了 27 小时,换了多种生产体位后,最后以跪趴姿让重力帮忙,把肚里的宝宝挤出产道。

助产士为了激励我,在宝宝头顶刚见光时,让我摸摸她的头皮,那是我们的第一次接触。

我仍记得,宝宝滑出来的那刻,大概是我有生以来最奇异而美妙的感受,直到现在,每当我回忆起来,脑中画面都伴随着“哈雷路亚”般白雾色的光芒。

由于直立式生产较容易造成大量出血和会阴撕裂伤,随后,我被移到小手术台上,让医生缝合伤口。感谢无痛分娩的发明,我一点都不感到痛,只感受到下体的湿润,和鼻腔嗅到浓浓的铁锈味。

同时,护士把女儿交给我,我本能反应地把她放在我的胸口上,看着她闭眼张开小口,摸索找寻我的乳头,马上吸吮了起来。为了迎接这个我选择孕育的小生命,同时输出我身上红色白色两种体液,也在所不惜。

现在,请试着想像,你今天必须做一件你能力不及或不想做的工作,也许你就硬着头皮上了,想着八个小时后今天就结束了,或者忍耐三个月这专案就结束了。

可是母职是一辈子的,就算生完宝宝送给人领养,先别提和宝宝分离的心理创伤,那九个月的怀胎和超人觉醒般必须承受的生产过程,没甘愿做,怎欢喜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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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持堕胎的比率增加,保守派法官却粗暴地推翻堕胎法

自 1973 年最高法院通过“罗诉韦德案”后,女性堕胎权开始受到宪法保护,然而这半世纪来,堕胎在美国仍是比枪枝法还具争议的议题。

民主党普遍支持堕胎,提倡拥护选择权(Pro-choice),认为女性有权依自己的人生规划,决定是否继续怀孕;而共和党则反对堕胎,打着拥护生命权(Pro-life)的口号,认为“生命乃从受孕开始”,胎儿的生存权也应受法律保护。

根据盖洛普调查,2022 年支持拥护选择权的美国民众攀升至 55%,显示支持堕胎比率持续增加。

而保守派法官不顾民意,粗暴地推翻堕胎法,且没有提供配套育儿福利,不仅是剥夺女性原有的身体自主权,更是自以为是地替新生命决定,让其降临在不被妥善照顾的环境。

非洲古谚说:“养一个孩子需要全村的力量”,我认为,国家要改善少子化危机,绝不是洒钱祭出育儿补助就可以解决的。

根据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的研究指出,母亲的亲自照顾,对新生儿的身体和心理健康都有很大的帮助,然而美国的育婴假制度如同虚设,只有高薪女性较有机会拿到 12 周法定带薪育婴假,或者能负担无薪育婴假;经济状况不佳的母亲,往往生完孩子就不得不直接回职场应付生计。

反观许多如瑞典和德国等,性别平等的西欧国家,是爸妈可共同分配育婴假,家庭的紧密度和幸福感大增,而不仅是提供小生命生存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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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Photo by Matt Hrkac on flickr

社会总给母亲许多“指教”

回到怀孕生产,这可以说是妈妈之间忆当年的话题,像男人找不到共通话题时,就讨论当兵一样。

我的希腊人先生回忆起他的兵旅生活,多半是这段日子有多废,当兵就像一群长不大的男孩在逞勇似的,真正的锻炼来自日常;

矛盾的是,当兵时穿戴的刻着生日血型的钢牌、运动裤,甚至是毛巾,他都视之珍宝地收藏起来,大概潜意识中,人类需要透过某种集体奉献,才能产生同侪间的认同感。

而女性身体带来的战友话题,从发育期间的胸部胀痛,到每个月都有不方便的那几天,还有我不敢想像的更年期不适征状。

都说女人如花,让我不禁怀疑,植物树木经历每年循环的花开果落,它们是不是也会痛?女人的痛倒也不是不值得说出口,只是说得多了,月经文就真的成了月经文,不如干脆忍耐习惯。

要忍耐习惯的还有很多,比如说无止境的指教,穿着样貌、婚姻规划、育儿方针。

跟几位同有在西方国家旅居带娃经验的女性好友聊天,地方妈妈们回到台湾最大的文化冲击是,怎么带小孩出个门,除了要侍奉自己的小老板外,还要应付外面的各路建言?

而且路人都会随身携带一个小放大镜、一把小小尺,丈量每个母亲偏离轨道的刻度。

稽查事项诸如:小孩衣服穿太少会感冒、爬太高会危险、手机看太多对眼睛不好、小孩太吵了为什么不给他看手机(?)、妈妈要给婴儿喝母奶才健康、唉呦怎么在外面亲喂母乳有碍观瞻,等等冠冕堂皇、逼迫你符合集体意识的理由。

我在此大胆估算,百分之八十台湾路人的指教,盲回:“关你屁事!”都挺合情合理。(跟德文的 "bitte" 一样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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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家庭有自己的情境,请给彼此尊重

反观在欧洲国家,以我所在的柏林来说,和小孩相处的方式,主要是根据照顾者和小孩沟通磨合过后,不断推演进展的暂时方案。

以此为基准,小孩要淋雨在沙坑玩、要爬到树上,只要在合理不影响到他人的情况下,大致上都不会收到什么关注指正。

当然也会听到一些抱怨,但德国人的表述方式都很切身及时,他们会说:“你的小孩吓到我的狗。”或是“我怕你的小孩冲撞到我。”

因为在正常情况下,我的自由确实不能影响到你的自由,而以上这种原因都是能马上沟通或改进的。

所谓的文化冲击,从来不是什么老外怎能三餐吃面包冷食,或是为什么下雨不撑伞之类的。

不同文化激荡,能帮助我们跳脱框架思考,那么多的理所当然,是否只是我们不愿正视陈旧过时的模式、不愿相信对话能带来互相理解的可能?

说了这么多,无非是希望女性也能有轻装上阵的权利,不必总是负重前行。

身为一个女性,要的不过是拥有一个凡人的尊严罢了,毋需担心被猎巫,也不必当圣母,更不用被迫像月亮一样,只为照耀谁家门窗。

更重要的是,期许台湾的性别平权之路,永远不会有退后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