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特定的情形变得冷酷无情,其实是人天生的保护机制?如果想让世界变得更温暖,试着采取行动来抵消“去人性化”吧!

文|史帝芬.马汀、约瑟夫.马克斯

有时人似乎能约束自己的同理心,导致原本对他人受苦会产生的正向情绪反应变得迟钝。无法感同身受,会使人较容易违背道德准则与助人的行为规范,言外之意或许是人会积极做一些有违人性的事,或者就只是擦身而过,忽视传讯者的求助。

只要把不伸出援手合理化,就能轻易忽视柔弱传讯者所受的苦,这件事真令人不开心。假设富人贝琳达在上班途中,经过一位无家可归的人,这个衣衫褴褛的人一看就知道饥肠辘辘又沮丧,他举着牌子请大家给点零钱。

贝琳达可以让与生俱来的同理心指引她停下脚步放几个硬币,也可以用理性来压抑这些感情,例如告诉自己,她不可能给每一位无家可归的人钱、这个人可能把钱花在酒精和毒品上、她的捐款无法解决问题,反而鼓励这个人继续乞讨,捐给街友慈善团体或许比较合理。

这些反对意见是否具正当性另当别论,重点是当这些反对意见容许她不去同理和帮助时,也使她对自己的决定感到心安理得。

为了限制自己不对脆弱的人表现同理心,有个认知的对策是无视他们具备的人性特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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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林斯顿大学的近期研究显示,当我们看到不堪的人,例如街友或吸毒上瘾者,脑部负责理解他人的部位会变得不活跃,换言之,我们认为这些人较不具人性特质,他们的道德价值在他人眼中大幅降低,于是我们不表现怜悯或慈悲,对这些人的感情降到最低点。

去人性化在人类行为中扮演重要角色,在某些情况下是我们自身的幸福感甚至生存的关键。例如士兵对于朝自己开火的敌人有同理心,或者受害者对攻击自己的人立刻产生慈悲心都不是好事。

同样地,当一位体重 250 磅、高头大马的后卫球员进攻将对手球员狠狠击溃时,如果他能体会对方的痛苦,将大大减弱其战力。如果我们察觉到某人的威胁,将他们去人性化,就能使我们采取更有效的防守或攻击行动。

有时稍稍去人性化也有心理学上的重要好处。这听起来是缺乏同情心,但其实做个有同理心的人,身心都要付出代价。研究已知,长时间和情绪沮丧的人在一起,自己也会开始沮丧,尤其是交情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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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理可能是双面刃,对社交团体的日常互动来说非常重要,但由于同理他人会有情感被勒索之虞,在某些情况下被证实不具建设性。

医师等医疗工作者在跟沮丧的病人互动时感受对方的痛苦,可能产生情绪耗竭,导致无法应付工作需求,相反地,设法避免对病人产生亲密的情感连结(例如不去思考某位病人的情绪,如希望、怜悯和悲观),较少有身心俱疲的症状发生。

这不仅对医疗专业人员来说是件好事,对病人也是。

有些研究发现,当医疗人员将病人的照片附在他们的笔记本时,比较会关怀病人并努力工作。但是荷兰的研究人员尤里斯.拉马斯(Joris Lammers)和戴德里克.史戴普(Deiderik Stapel)表示,忽视患者人性特质的医师,比较容易推荐痛苦但较有疗效的治疗法,而不是较不难受的替代方案。这个两难具体说明地位导向与感情导向的传讯者之间的矛盾。

如果你是病人,会比较喜欢一位低估你的人性面,却提出一个较有效但较痛苦的治疗方式,还是一位感情较丰富的医疗人员,同理你的感受,因此做出一个较体贴、但可能较没有效的治疗计画?

我们猜大部分的人是两者的好处都要,但两者的缺点都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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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弱传讯者对目前面临的困境该负多大责任或该不该受苦,会影响大家对这个传讯者去人性化的程度。如果一位弱势传讯者要为自己的处境负唯一且全盘的责任,他的所作所为几乎可以保证一定会失败而受苦,就不宜太同情这样的人。

惩罚和痛苦是为了防止一些人做出愚蠢、灾难性且自我毁灭的举动,也难怪如果突然发现柔弱传讯者受的苦难是咎由自取,会立刻使人不愿报以感情和关怀。

凯.费谢(Kai Fehse)领军的神经科学研究,对于当人认为某人受苦是罪有应得时的心智历程,提供非常有趣的深入观察。参与者被要求阅读一篇交通事故报导的两个版本,两个版本都写着“有名男子在高速公路的车祸中丧生⋯⋯”,但一个版本接着写“他在弯道超车时不慎”,另一个版本写他“是四个孩子的父亲”。

读了第一个版本的人,会认为他要对自己的命运负责,因此不值得怜悯。

有趣的是,研究人员收集到的神经学资料表示,当人认定受害者是咎由自取时,脑部负责启动悲悯反应的区域(左岛、内侧前额叶皮质和前扣带回),就被脑部的另一个区域(背外侧前额叶)抑制。

尽管这么说有过度简化之虞,但人脑显然非常善于归罪,会抑制想付出感情和同理犯错者的冲动。

这项研究有个言外之意,那就是人类可能会出于本能去找一些证据,来证明脆弱无助的人受苦是自作自受,强暴的受害者为这种心智过程提供清楚且令人难忘的例子。

许多纪录显示,遭受性攻击者往往被忽视,有时被迫承受部分的过错。

  • “大半夜的独自行走,不被强暴才怪。”
  • “看她穿得多诱人。”
  • “她一看就知道喝了酒,谁晓得还服用了什么东西?”
  • “是她引导对方的,不然她以为会如何?”

用这种方式责怪受害者,忽视他们的沮丧以及需要的安慰和补偿,将自己缺乏同理心的行为正当化,避免因为感同身受的痛苦而哀伤。

基本上,脑部似乎会积极寻找不该付出同理心的理由,以避免因为同理一位脆弱无助者的讯息而造成情绪耗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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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持对人的关心

柔弱传讯者的苦难可能令人担心,特别是那些因为某些理由,而被原本可以伸出援手的人去人性化。但是,有几种方法,可以让那些没有自动引起他人同情的柔弱传讯者赢得些许关心。

其中一种方法是强调我们与他人的共同之处,也就是建立感情。有证据显示,当旁观者感觉与弱势的意外事件受害者有些共同点,例如国籍,就比较愿意伸出援手。察觉差异点可能造成团体之间的敌意,而相对微小的相似点则可能有强大的正面效果。

一群支持曼彻斯特联队的英国足球队球迷,刚刚做完一份问卷,问他们喜欢球队的哪些地方,然后被要求从一栋建筑物走到另一栋,这时他们看到一位擦身而过的慢跑者跌倒,事实上这位慢跑者是兰卡斯特大学研究团队的一员,而且是假装受伤。

在第一个情况中,他穿一件白色素面上衣,第二个情况是一件曼联足球队的上衣,第三个情况是穿一件曼联队的死对头利物浦队的上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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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 的情况中,当慢跑者身穿曼联队上衣时,这群支持者会自愿停下脚步协助,但是当他穿着中性或死对头的上衣时,只有 30% 的人愿意协助。每个情况的讯息都一样:“我跌倒了,请帮帮忙。”不同的是人对于这个有难的人是否有某种感情。

如果这份研究证明大部分的人本能上已经知道的──强调敌对和差异性必定能激起团体间的敌意──接下来的研究则强调如何降低敌意。

在一份后续的研究中,曼联球迷被问到作为足球迷对他们来说有哪些好处,而不是问他们喜欢球队的哪些地方,在后来遇到受伤的慢跑者时,这群之前思考过为何喜欢足球运动的球迷,会把注意力聚焦在身分认同的共同面而非敌对面,因而较愿意停下脚步,帮助需要帮助的敌人。

另一种增进感情的方法,当然是降低去人性化的抵消力量,方法是邀请大家彼此互动,或者想像属于另一队伍的情况。

研究显示不同团体间经常愉快互动,能提高信赖度、同理心和宽恕心,即使他们来自迥然不同的社群,例如北爱尔兰和义大利的敌对区域。

即使请四年级学童想像自己和年龄相仿的移民儿童互动的情形,或者叫青少年阅读以文化交流为主题的书籍,都显示能降低去人性化的现象,使人较愿意和不认识的移民儿童交朋友,这群以往被“圈内人”忽视或拒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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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励大家聚焦在柔弱传讯者的人性面,也可能降低去人性化。

当拉撒那.哈利斯(Lasana Harris)和苏珊.费斯克(Susan Fiske)等研究人员,向研究参与者出示街友和毒瘾者的相片,典型的反应是厌恶。扫描参与者的脑部发现,他们的神经中枢区域较不活跃,这个区域通常是人在思忖他人内心时会活动的。

简单来说,参与者将他们去人性化。然而当参与者在看照片时被问:“这个人喜欢吃红萝卜吗?”脑部扫描的神经中枢资料表示现在这些区域动了起来,换言之,参与者正在将这位先前厌恶的传讯者加以人性化。

当参与者开始思索柔弱传讯者,传讯者也变得比较有“人味”。这也说明慈善团体等弱势者的中介,最好不要光是谈论实际的援助措施,也要强调与我们共有的人性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