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过电影《尚气与十环传奇》了吗?

故事以“父子情仇”为轴心展开的希腊式父子悲剧。在这样的架构下,作者点出电影引人入胜之处,是在男性主题的故事(history)中,说好真正经典的“女性故事”(herstory)⋯⋯(内文有剧情讨论,请斟酌阅读)

文|周悌

“一个人能使自己成为自己,比什么都重要”——电影《尚气与十环传奇》里的 Girl Power

一、电影《尚气》的逆转胜惊奇

一如大战巨人的哥力亚,或着决战大魔头的侠客,电影《尚气与十环传奇》(Shang-Chi and the Legend of the Ten Rings)在备受嘲讽与质疑的声音中,于 2021 年的 09 月选择正面对决让全美陷入灾难的疫情风暴,极为“勇敢”地在大银幕上映。

当我正试着完成这篇文章的同时(2021 年 09 月 12 日),全美新冠肺炎的新增确诊人数从 06 月末的谷底一路攀升,其中“七天新增确诊人数平均值”已经连续一个月超过十万(从 08 月 05 日开始);与此相反,勇敢挑战在大银幕的电影《尚气与十环传奇》在上映之后“连续第二周”夺得北美票房冠军。

截至这一天,这部电影的全球票房吸金将近 2.5 亿美元,不但以全美 4,300 家戏院的上映规模创下首三天 7,550 万美元的票房打破电影《月光光心慌慌・杀无赦》(Halloween)于 2007 年创下的同档期 3,060 万美元的纪录,更以首四天 9,000 万美元的成绩成为“劳动节档期”(Labor Day)最新的票房纪录缔造者。

目前,这部电影的“烂番茄”新鲜指数为 92%,“爆米花”指数则是 98%。

身为称霸电影世界的皇室“漫威”的最新孩子,电影《尚气与十环传奇》却未受到期待:从主题“满大人”(其漫画原型启发自经典的负面形象“傅满洲”)便充满争议,并在新冠肺炎后爆发的“仇恨亚洲人”(Asian Hate)浪潮中完成并上映;这部从主题到卡司都以亚洲为主轴的电影上映前让粉丝极为紧张,也让一部分的同业等着看好戏,结果却是让人看到全新的可能!

正好应证了演出“徐尚气”的演员充满自信的豪迈发言:“我们不是实验品,我们是惊奇,我们将创造历史。”


图片|电影《尚气与十环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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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创造惊奇,从说好“人”的故事开始

“观众进入电影院,想要看见的是‘自己’。”——李安 导演

电影的核心是“故事”,而故事的核心是“人”,而人的核心是“观众”。因此,所有的电影创作之初,便始终脱离不了自希腊史诗时期便困扰着每一位创作者的原始命题:这是谁的故事?又是谁要说给谁的故事?

直观上来看,电影《尚气与十环传奇》是一个以“父子情仇”为轴心展开的希腊式父子悲剧,是一个绝对的“男性故事”:一切的恩怨与剧情张力,都来自男主角,和他邪恶却又充满力量的父亲。

其中,男主角“尚气”的角色原型便是将“功夫”(Kung Fu)带入主流娱乐市场的演员兼武学大师李小龙先生(Bruce Lee)(尚气在漫画原着里的别号正是“功夫大师”(Master of Kung Fu);而尚气的父亲、邪恶“十环帮”的创建者“文武”,在漫画原着中就是“满大人”(Mandarin)。

这位在漫威电影首部经典《钢铁人》就已经存在的角色,原型便是把“黄祸”人格形象化的“傅满洲”(Dr. Fu Manchu)。

首次登场于 1913 年的小说《傅满州的谜团》(The Mystery of Dr. Fu Manchu)的傅满洲博士,从名字到造型都充满了对于“亚洲人”(尤其是“中国人”)的既定偏见;根据描述,这位“倒竖着两条长眉”的瘦高秃头,不但会穿着一件满洲贵族的官服,运用阴险狡诈的天才智慧和各种生化毒物进行邪恶破坏,更在文化历史上创下了两个经典:

  1. 本人成为了“中国人奸诈取巧”的绝佳象征与形象代言人;
  2. 造型打造了令人生厌的“傅满州式胡须”(Fu Manchu moustache)。

既然集结了所有“既定成见”的元素:父子情仇、炫目功夫、神秘的亚洲风情⋯⋯等等,这部电影非常容易成为另外一部充满华丽特效、却又在三天后就被遗忘的爆米花电影(或者变成一部充满邪恶趣味与尴尬台词的 Cult B 级神片,之后每年上映纪念日都会引来同好聚会)。

但称霸今日电影宇宙的漫威影业却有着更大的野心:他们想打造属于亚洲的《黑豹》(Black Panther),一部将文化元素发扬至高、却又赢得观众喜爱与影评信赖的电影。

而漫威影业的做法无疑是真正的经典:在表面上是男性主题的故事(history)中,说好真正经典的“女性故事”(herstory)。

三、Herstory:映丽,见天地

和那些拥有发达肌肉、甚至可以用石头打下战斗直升机的传统动作英雄电影不同(如:“蓝波”或是“洛基”等),电影《尚气与十环传奇》有一个从来没有正面答覆的核心议题:在这个故事里,到底哪一个角色才是最强的存在?

直观上来说,应该是拥有十环之力,征伐天下,寿命高达上千年的文武。

根据电影的描述:

拥有包括“可汗大人”(暗示:成吉思汗)等头衔的文武,在二十世纪末的 1996 年的已经找不到值得他征服的目标了(电影的画面可以看到文武大人的军队多年来击溃了包括法国在内的各方势力,而在王座上的他,表情却极为慵懒厌世),直到他终于找到了仙境“大罗”的资讯,并且迫不及待地立刻出发。

(这里电影有个有趣的小动作:当文武和手下大将说明大罗的资讯时,大将表示会动身前往,并及时将资讯回报。想不到,文武的反应却是:“(前倾身体)不,我们立刻出发”)。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呢?根据成年后的尚气在梦中的回忆(也就是电影的开场):“拥有十环之力、千年不败的文武,被映丽轻易击败了。”

(文武与映丽交手这一段,镜头不但呈现出映丽在上,占据主动,而文武趋于弱势,被压制在下方,更连文武赖以名震天下的“十环”都被映丽收服了;用动作画面描述了双方的心境与立场,可说是电影《一代宗师》后最好的文戏武唱了)。

这一整段的开场,不论在“突破性”或是“资讯量”上,都堪称经典。电影用简短流畅的开场,让我们知道了几件事:

  1. 文武可能是极少数在开场就被打趴的大魔头:和电影《魔戒三部曲》中同样在开场就被击败的索伦魔君不同,当时的文武和十环帮正处于颠峰时期,之后并未再进化(十环帮连恢复都未能做到);而击败他的,并非敌对阵营的数十万大军联盟,而仅仅是一个“女人”;

  2. 被打趴这件事情对文武的影响:要理解文武,必须从他的眼睛看事情。首先,他诞生与成长的时期,“男尊女卑”不仅仅是一个概念,而是生活(他是生活了上千年的战士与武术大师),而且他更是一位征伐天下的枭雄,其不可一世的心理状态,可以从他向初次见面的映丽自我介绍就知道:“我想,妳可能不知道我是谁。”

然后,他就被这一位初次见面的女子打趴了,而这件事情对于文武的影响也很特别:他不像其他被击败的魔头一样张牙舞爪、誓言报仇,坐在水坑里的文武反而笑着回忆发生的事情,接着就是“追求、退隐,享受家庭生活”。

对于文武这位不可一世的枭雄而言,眼前的映丽不再是一个符号化的征服对象,而是一位和他平起平坐的存在,甚至,是高于自己的存在。


图片|电影《尚气与十环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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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后面的故事中可以发现:被称为“战士之王”的文武甚至和映丽学习功夫,在玩跳舞机快要输了的时候,也会“作弊”去干扰映丽的视线。

“尊重”与“敬爱”,是文武和映丽这一对生命的核心。映丽,从来不是另外一个“谁的女人”,不是“等待被拯救的公主”,甚至,不只是一个“女战士”;在尚气的心中,“爸爸的十环很厉害,可是妈妈会打败他。”

这一句话,几乎可以说是小尚气的信仰与力量。和另外一部创作了“电影史上第一个会开枪的公主”的经典电影《星际大战》(The StarWars)里面,路克天行者和莉雅公主对于母亲的描述不同(惊人相似地,兄妹们同样自幼失去妈妈,而单亲爸爸同样因为悲痛而变成大魔头),映丽并非“总是流泪并有着极深的忧伤”,而是“唯一可以打败爸爸的十环”的超级英雄。

电影《尚气》最终的决战前夕,尚气希望初次团聚的阿姨能够教会他“妈妈是如何击败爸爸的”;而对于从小被忽略的妹妹徐夏灵来说:“练武的时候,闭上眼睛,就会感觉到妈妈就在身后。”

即使到了生命的最后,映丽,也始终和任何其他电影里的刻板角色不同。面对寻仇的杀手集团,映丽没有逃避,也没有畏惧,甚至没有虚与委蛇尾蛇,等待丈夫归来拯救自己,而是坦然地“接下了对手的大礼(复仇)”。

死前,映丽没有恐惧,反而是坚定地看着孩子的眼睛说道:“记住,你们是爸爸的孩子,也是妈妈的。”

映丽,始终是和文武平起平坐,甚至是高于文武的存在,也是文武安定的力量。

另一方面,开场的那一段也开始了另外一个贯串故事的核心:所有关于“映丽”的部分,都是来自于主要角色的“回忆”,一如金庸小说里最好的人物“独孤求败”全用虚写,映丽的故事也来自每个人的回忆组成;斯人已逝,却依然是凝聚着所有人的核心。

“当你忘记了回家的路,它会带你回家。”映丽教会了文武开启机关的方法,但开启机关的玉佩,则由两个孩子分别持有。

于是,当失去了映丽,单亲爸爸的文武也失去了回家的力量,这便带来了这部电影的第二个变奏:徐夏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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