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分手后,人们还是难以离开对方?心理师哈里斯,透过心理学剖析两种离不开的焦虑与相关心理防卫。

“至少给我一个让我死心的理由吧,我接受不了‘就是不爱了’这种理由。”、“我已经跟他(她)分手三年了,但我心里还是忘记不了。”、“给机会我改,改了,是不是关系就可以回到最初?”、“自从分手以后,我觉得心里是少了一块,每次回想还是会很痛、心跳很快、喘不过气。”

──这些情人分手时的喊话,我与你都听不少、也一定说过。“离不开”的痛苦,只有真实地恋爱过的人才会懂。那种痛彷佛是无边无际、了无止尽、无可救药的,所以人们总是急需“能离开”的建议与办法,这也是人们寻求心理谘商的一大动机。

但在给予方法之前,我习惯先从精神分析的角度去了解“离不开”背后的心理学意义,也就是从人们想像中的得与失,或他们能够经受得起怎样的得与失之间,来作出分辨。从人们最在意及最需要逃避的点,去挖掘“离不开”背后的焦虑性质,才能对症下药。


图片|Photo by Allef Vinicius on Unsplash

延伸阅读:生活的不幸,是发现自己其实不爱枕边人──离开前任的四种方法

瑞士的精神分析师 Quinodoz 认为“离不开”的焦虑与相关心理防卫,基本上可分为以下两种[1]

1. 离不分,因为你是我的:自恋关系 x 分离焦虑

有一种人的爱,其实充满着自恋的性质,他的爱不是把对方当个体来爱,而是以自己欲望的方式来爱对方,因此,主体与客体其实在心理上是融合的,他心里头的二人是没有距离的。

面对分手的现实冲击时,防卫的目的就在于避免感知到分化与离别(分离焦虑),继而否认它,甚至进一步强化二人的融合感。

比如你是被女生甩掉的男生,原本你是要找对方试着挽回关系,但当下却傲慢地说出更伤害的说话:“我没有同意分手,除非你敢说现在对我连一点点感觉都没有,那再谈分手吧!”他不是酷,事实上,是分离焦虑快淹没掉自己,是心里少了一块的痛。

换言之,人们会以某种有形的方式占有对方,即便已经收下分手的句号,他们仍会把它想像成逗号,如一股带有坚信的幻想:“我相信他(她)心底里一定还有我,我总是觉得未来再相遇时,我们一定会复合的!”

在日本 BL 喜剧《大叔的爱》中,从黑泽武藏(港版:KK)对春田创一(港版:田一雄)要严正告知其实并不喜欢自己时,他那激动的否认态度及伤心欲绝的分离反应中,以及后续仍然死缠烂打、死心不息的行为里,能够体现到自恋性质的爱──黑泽以照顾者的攻势,让春田这个生活白痴越来越依赖而无法失去自己,还答应结婚──,会对于不在自我控制或预想之内的事焦虑地否认分离。

但最后黑泽为何又取消婚礼,放生春田?这是因为他意识到其实不是春田不能没有自己,春田真正爱的是牧凌太(港版:凌少牧),所以是自己不能没有春田而已。

可以说,让困于又受苦于“自恋关系 x 分离焦虑”的离不开者,先去意识到不是对方不能没有他,而是他不能没有对方,这种心痛与惊讶,将无可避免地成为二人拉开距离、让人首次认真地看见对方的主体性、重新思考彼此关系性质的契机。

2. 离不分,因为理由还不充分:客体关系 x 阉割焦虑

有一种爱相对前者成熟,因为它不是在心理上把二人融合,而是相对更看到对方的个体性、二人间的差异。人们不必把关系视作二人间的理所当然,却是知道关系是靠着许多别的因素才构成。

在面对分手的现实冲击时,防卫方式就是反其道而行,目的在于拒绝与避免发现客体,避免认知到对方有一个我并不理解的、完全独立的心智,且这个心智在欲求别的事物(阉割焦虑)。

因此,求复合的一方最常说的台词便是:“你不喜欢我的什么,我会改的⋯⋯你是不是讨厌我 A?或是不喜欢我 B?改掉,关系就可以回到最初。”

即使客体关系性质的爱相对自恋性质的爱成熟,但在潜意识中,人们仍是认定自己拥有对方的心智,仍带有不自觉的控制感、占有欲,即幸福感来自对方体现了一个理想并从属于我。

所以面对失恋时,人们的痛苦是源于真的要失去一个曾经信任、依赖、投入过的人,有一种心灵的撕裂伤。他并不以幻想之类的有形方式继续占有对方,在够理性──也是爱惜自己──的情况下,人们会希望弄清楚自己与对方关系中的问题,想了解关键环节,且并不一定要去补救。

港版《大叔的爱》里 KK 的老婆 Francesca(日版:黑泽蝶子),在一开始面对被提离婚的反应,正是不断质问对方真正的原因,想知道有什么是她可以改善或努力的地方。

但当她看到老公 KK 被田一雄拒绝时,她抱着怜惜的心,说:“我从来未看过你这样子的,所以我跟自己说,一定要对你死心,要结束我们的关系。”

困于且受苦于“客体关系 x 阉割焦虑”的离不开者,如果能够看见分离的理由,以及试着将心比心,认识对方对这个理由的所思所想,这种不舍与醒悟,将重新让我们将对方作为独立的个体、可以不受我的决定与愿望影响或改变的个体,产生一种重新定位与安放的力量,发现分开才是最适合的决定。也就是把自己从关系中“被阉割”的焦虑,转化成主动地“阉割”掉关系中的焦虑,释放彼此自由,重新出发。

同场加映:分手后,该怎么回到一个人的生活?建立一种自信,叫做“我不需要人陪”

心死,方可再生:爱占有,爱拥有,爱放手

心理学家佛洛伊德就说过,在术语上被称作“性本能”的“爱”,也是一种“占有”(a potiori)[2]。爱,就是一种带着暗示他人依据我所期愿的样子的一种占有。

从占有的爱(自恋性质)到拥有的爱(客体关系性质),人们总是像歌曲《人来人往》(林夕作词、陈辉阳作曲、陈奕迅演唱)的一句所说──“时间会走/刚失恋的我/开始与旁人携着手/但什么可以拥有?”

感叹在情情爱爱的来来往往中自己得到了、留下了什么。但我们能不能达到下一句歌词的心境──“缠在那颈背后/最美丽长发未留在我手/我也开心饮过酒”

我们抚摸过对方最美丽的长发,但即便那最终不属于我,但我也为二人交往、闹分手、离别、回忆往日时喝酒的种种,迷醉过,现在在心中真实的开心。

从占有到拥有,下一步,会不会是放手的爱?

在我眼中,唯有当我们放下对客体的占有,无憾于拥有过的缘份,并准备好还以对方自由,便能够真诚与成熟地爱对方、且体会到自己爱与自由的可能性。然后,当人们进一步认识自己与对方的本性,这种新的关系会进一步升华,充满柔情。最终,不论闭起双眼时最挂念的是谁,或张开双眼时身边人是谁,我们都能感激心中拥有过的一切,继续向前,相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