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许多学术女性,面临不同的挣扎,分别在光谱的两端:一种是有学术工作,但面临建立家庭的困境;另一种是有家庭,面临重返学术的困境。台湾看似平等,男女都可以追求高学历,然而学术界制度面的困难,真的平等了吗?

文|台湾杉

前阵子我和多位女科技人参与女科技人的形象影片拍摄,其中一环是录下我们对新生代的女孩们想说的话,于是拍摄前我们边聊天边讨论该对新生代说什么,突然其中一位女学者说,现在女性追求学位不是问题,真正的挑战不在求学,而是在取得学位之后。

这句话说到我心坎里。

今天我想谈谈当拿到博士之后,学术女性可能面临的困境。

我们先从成功案例讲起,2019 年台湾社会学刊发表了一篇“做学术、做妈妈:学术妈妈的建制困境、协商策略与智性母职”的学术论文,纪录学术妈妈的专业挣扎和家庭责任上的挣扎与努力,普及版也发表在女科技人电子报第 152 期《专题报导》专栏。

学术专业对时间和心力的需求非常大,博士期间只要专心学术,有时当助教协助教学,但若在大学里找到专任教职工作,前几年往往都在忙教学、指导学生、学校行政事务,很难有力气好好做研究。

但偏偏大学教师的升等,是以学术产出为主,助理教授被现在沉重的学术发表压力压得喘不过气,但当妈妈又是另一个沉重的负担,因此上述学术妈妈都是女超人。

学术妈妈固然忙碌,但她们象征某种成功经验,有许多学术女性,面临不同的挣扎,分别在光谱的两端:一种是有学术工作,但面临建立家庭的困境;另一种是有家庭,面临重返学术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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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工作没家庭:

虽然有些女性很快就拿到博士学位,但取得学位后可能还要经历博士后研究和专案助理教授等工作,真正拿到一个较稳定的专任教职工作,已经是几年后的事情,但现在助理教授苦于期限内升等制度的压迫和不稳定性,时间压力一直都在,男性没有生理时间的顾虑,但女性很快就进入生育年龄的尾端。

台湾父系社会对传宗交代还是有所执着,过了四十岁,即便伴侣愿意没有孩子,那也得看家族接不接受,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每个系所几乎都有不同世代单身未婚的女教授们,谁都不想去当家族没有后代的罪人。

有些女老师幸运有家庭,但没孩子,不是因为乐当顶客族,而是女老师因压力太大生育困难;我也有女学者朋友提到,前些年她和老公都是年轻助理教授,升等压力很大,她们共同决定选择工作不要小孩,但这不代表她没有遗憾。

有家庭没工作:

当博士毕业后,女性刚好在育龄期,有些女性决定先有家庭,也成功生育,但好好照顾孩子的育婴假就是代表学术工作的中断。

但学术工作的聘任是残忍的割喉战,只看学术发表篇数,一两年的中断,基本上会连博士后研究员或专案助理教授都申请不上,因为男性竞争者不会有发表的中断。目前台湾没有协助女博士回到学术界的机制,因此很多女博士生育后面临回不了学术界的困境。

我刚收到另一位女学者朋友,生育后努力了七年,终于拿到了第一个一年的工作合约。七年,人生有几个七年可以这样消耗等待。另外,我也有看到前辈以“个人因素”从专任教师辞职,以捍卫有家庭的权利,但这是个人因素吗?还是集体的挣扎?

同场加映:台南大学涉及性别误导的问卷论文,何以通过学术审查?

我自己现在面临的是在这两种困境中选择,我勇敢追求学术梦,但没有人告诉过我学术女性的结构问题(也因为以前老师多为男性)。

我之前一心学习和研究,奋发努力终于幸运地在一所不错的公立大学找到工作后,才发现我已经快四十岁,而这是正常的学术养成时程。一直想生小孩的我,早些年只是想说没遇到适合的对象,于是就一直把心力放在学术工作,现在才发现来不及了!

从前没人告诉我,女教授在婚姻市场中的处境是困难的,直到我自己到了这个位子,才知道高处不胜寒,我该怎么办?

为追求家庭而配合伴侣离开毕生努力的女教授工作,另觅工作?还是放弃对家庭的追求,把我的一生“嫁”给学术工作?

两个困境二选一,好希望可以有第三个较好的选项。

性别平等给了我们追求学位的机会,但困难的在后头,即工作和家庭间的取舍调配,学术女性的学术路总是崎岖不平。

学术女性的困境不是“眼光太高”、“条件太好”,是父系社会下社会结构中性别不平等的问题;我看到了结构问题,我冲破不了结构的枷锁,我知道不管我怎么选,我都是这个结构问题中的输家,都要割舍掉心中一个很重要的部分!我有选择吗?或许已经没有了。

我们需要制度性的改变,保障学术女性安心建立家庭和增产报国所面临的困境。但在制度结构有所改变前,每一位女性学者都在用自己的生命进行一场革命,祝福大家革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