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延续得太久,耐心已经濒临溃堤点。疫情后大家放肆狂欢,也情有可原。

趁着疫情促销折扣和初夏刚至的藉口,利亚买了几瓶獭祭二割三分大吟酿、Veuve Clicquot 香槟和一些红酒,唤我来分甘同味。疫情期间国际航班中断,欧洲进口起司相当短缺,城里所有的高级法国餐厅暂停营业,利亚嘟嚷着买不到好的起司和奶油。我带了一盒长柄草莓送给她下酒。

利亚抱怨疫情期间缺乏好食材,餐厅价格上升水准下降,味同嚼蜡。疫情缓和后,食材供应陆续回复正常,她便天天往餐厅跑。在外地游客大减、经济萧条的情况下,她和全城男女一样,深恐世界末日将至般饕餮大吃,鹿儿岛和牛、北海道松叶蟹、加拿大象拔蚌这些奢侈食品,变成揪团约饭的指定菜式,乃至家常料理的必备食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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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亚去冰箱里拿香槟时,居然把手腕给扭伤了。我说这是热钱四窜、过犹不及的警世预兆,也是对她沉迷口腹之欲、不理人间疾苦的天谴。“知道杜甫怎么死的吗?”我问。“饿了九天,白酒牛肉,别人请客,报复性消费。”

她觉得撑死的不值得可怜。但对美好滋味的渴求,不应像中世纪、像清教徒那样,视之为一种罪。

灾难中,有什么让人魂牵梦萦?对利亚而言,是法国 Bordier 木桶手工奶油。这既是“何不食肉糜”的矫情,也是情真意切的坦诚。史蒂文生的小说《金银岛》里,独自被困在岛上凄风惨雨三年之久的水手 Ben Gunn,只靠吃莓果和兔子维生,他朝思暮想的不是爱人、朋友、家人乃至陌生人,而是不足以裹腹的配菜。他刚见到素未谋面的主角 Jim Hawkins 就忍不住问:“你不会刚好带着一块起司在身上吧?没有?嗯,我在岛上的无数长夜,都梦见起司——且大多是烤过的。”Ben Gunn 分到宝藏并回到英国后,在十九天内就将这笔钜款花光,最后把起司当工资,心甘情愿一辈子当乡绅的看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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