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我们从小被教育要懂得尊重他人,但还是会排斥他者,甚至污名化。为什么会这样呢?

文|王鼎豪

自年初疫情发展至今,台湾的医疗与公共卫生领域的专业防疫政策成效卓着,不仅确诊人数逐渐下降,更逐渐安定了民心。然而,随着确诊者陆续出现于社区、校园等,许多民众也经历了被隔离的经验。“隔离者”(以下将居家隔离、居家检疫、确诊者,统称为隔离者)不仅可能被他人肉搜、投以异样或恐惧的眼光,甚至被要求公开个资。因此,笔者尝试藉由污名化的心理学基础,邀请正在阅读文章的您,探索“污名化”议题对隔离者所带来之心理冲击。

污名化(stigma):一个区别“你/我”、“正常/不正常”的二分思考方式

污名化,又称为“社会烙印”,是一个长期受到社会科学研究社群所关注的议题。污名化的议题最初有系统性地由社会学家 Goffman(1963)所提出,指出污名是一种个体无法符合所谓的社会价值所期许正常观点,从而形成身体、行为或经验上的缺失,而孤立于社会主流价值观之外,逐渐被内化为一种次等、不符合常规、羞愧的感受(唐宜桢、吴慧菁,2008)。简单来说,就是一种二分法,快速的将人群分成“正常”/“不正常”,来面对彼此的差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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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精神医学以及相关心理学的研究所面对最大的挑战之一,即系污名化的议题。具体而言,所谓污名化或是社会烙印:“是一种针对社会上一些特殊的族群,一般人对其抱持的一种恶劣信念与态度”,其具体的特征有四(张本圣等译,2017):

  1. 贴上可供辨识的标签:将标签贴在特定族群,使他们与其他人有所区隔。例如:有疾病者。
  2. 标签指涉不受欢迎的属性:社会将标签连结到不受欢迎的属性上,例如:有疾病者是危险的。
  3. 被贴上此标签的人被视为异类:被贴上标签者,会形成一种“我们”与“他们”的对立感(例如:我们跟那些有疾病者是“不同的”)。
  4. 被贴上此标签的人遭受歧视:例如:在我们的社区中不能与染有疾病者共住或是收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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污名化是具有社会功用的:使我们在人群中感到安心,不被他人视为异类

然而,在我们所受的教育中,时常强调多元、平等与尊重,为何面对疾病或是心理障碍症时,则又容易落入污名化的思考中?陈志轩等人(2012),整理健康研究中的烙印理论,指出污名化的过程中,有一个重要的理论基础,可能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因为污名化、烙印具有其人际上的功能。换言之,污名化除了能够以简单的二分法,区别你我的差异之外,更重要的功能是“使我们在人际互动中,不会被他人认为是危险或是有威胁的”。因此,简单来说,就是藉由污名化他人,便可以让我们确保自己不是人群中的异类,从而在关系中感到安心与不被排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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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一个位置,温柔地反思:如果我成为隔离者,我会希望别人如何看待我?

也希望您知道,面身处疫情的不安氛围中,产生焦虑与恐惧的心情,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然而,也许藉由标签化他人与自己的不同,能够让我们暂时感到安心、减缓人际互动中的威胁感。但这是我们目前社会真正的需要吗? 

笔者也想邀请正在阅读文章的您,以一个温柔、同理的眼光思考:“如果我成为确诊者,我会希望别人如何看待我?”我想,我们若身为确诊者或被隔离者,可能多少都会产生一些担心,害怕自己因为疾病从而传染给心爱的家人、伴侣、朋友或同侪;我们可能也会对自身健康感到焦虑;甚至,我们可能会恐惧于就算康复回到日常生活中,是否自己珍视的人,会对自己投以特殊或异样的眼光,让关系变了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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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您也不希望他人标签化自己而感到挫折、生气、无助与焦虑,那么也许您面对得知确诊者、被隔离者就在您的身边时,我们可以这么做,来避免标签化或污名化他人:

聚焦客观资讯,我有罹病的风险吗? 

建议可以估算与其确诊者接触的时间日期与情境,必要时可以询拨打 1922 谘询专线确认自己罹病的风险,以及可能如何进行筛检或后续的医疗处置,将能够有效降低自己过度焦虑或担忧的情绪。

换为思考:我如果是一个确诊者,我会希望受到什么样的帮助?

相信您也会希望受到一个温暖的关怀与医疗的照护,同样地,我们或许也可以成为提供温暖支持的重要他人。

接纳自身对罹病的害怕,就算无法同理确诊者或隔离者,也不需要怪罪自己

当我们面对疾病会感到害怕、焦虑都是很自然、合理的情绪,在尚未处理好自己的情绪之前,也不须过度地要求自己一定要成为支持者。我们可以做的是:先接纳、照顾自己的负面情绪,如找朋友聊聊、信任的师长家人、伴侣谈谈自己的不安,行有余力再去支持他人。但建议不要藉由污名化确诊者或隔离者来减缓自身的焦虑。

疾病可以复原,但污名化的心理冲击却可能伴随我们终生

根据我国卫生福利部疾病管制署的统计资料,截至 2020/5/3 为止,本次疫情的死亡率为约为 1.37%,远低于全球大约 7.02% 的死亡率,且数百名确诊者皆已康复,故合理推论在台湾健全医疗体制之下,罹病而康复的机率是相当高的。然而,即便疾病可能得以在数周或数个月便康复,但是污名化的心理效应的影响,却可能持续一生。

面对隔离者出现在生活中,我们可能都有着类似的焦虑、惊恐、害怕等复杂的感受,但我们总是可以在害怕或焦虑中,问问自己:“如果我生病了,我会希望受到什么对待呢?”从一个关怀自身的角度出发同理隔离者的处境,或许,你会发现我们与隔离者之间的差异并不大、心理距离也不再如此遥远,而安心的感受亦可能慢慢随之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