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时候,他编织的谎言,家人也会一起配合。参与的人,都有一套自圆其说的逻辑,不但不承认那是一种欺骗,而且总把所有这样的行为不以为意的用一句“善意的谎言”轻轻带过。他们眼中看起来的小事,经常让我非常生气。难道是我不懂事,不懂人情世故?难道睁眼说瞎话也是正常的社交行为?这是我在这段婚姻里最挣扎也最困惑的地方......

文|赖佩霞

卜卦的说我四十天内,一定会碰到未来的老公

一九八七年十月,我到美国宣慰侨胞,巡回到纽约时,有人提议到某个朋友开的餐厅吃饭。那里有个资深服务生,据说很会用易经卜卦,一时兴起,我就当场让他卜了个卦。

对方斩钉截铁对我说,回到台湾后,四十天内,我一定会碰到一个对象,从此,两人会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在这趟为期一个多月的行程里,我们在德州达拉斯表演时,遇见一位演员朋友,她认识一个美国男生,两个人很来电,问题是她不会讲英文,这个男生又不懂中文,两人之间的语言沟通一直是很大的障碍。

这种事,也不好找交情不深的人帮忙。朋友找上我,请我居中翻译。有趣的是,虽然他们语言不通,但我倒是很看好这一对。

我们结束行程回到台湾不久,他们两人相约来找我。我们约在台北当时相当着名、由天王高凌风开的夜店“阁楼”(Penthouse)碰面,顺着楼梯走上去,我一眼就看到一个外型抢眼的男士站在入口处,心里冒出一句:这个男的长得不错。

他们两人已经到了,我开心走过去时,隐约觉得刚才那位男士尾随而来。他们正式跟我介绍这个新朋友,他,就是我的前夫。

十二月中旬,掐指一算,这是我回台北后的第三十三天。

虽然是第一次碰面,我的感觉却很投合,心里难免受到先前卜卦的影响,一心一意认定这个人就是我的真命天子!才认识三个月,我们就到律师事务所签字结婚。

从小学三年级我就一路收情书,从美国回台湾后也一直不乏追求者,可是这一次在算命铁口的推波助澜下,我真的走进了婚姻。

我已经到了适婚年龄,也能够自力更生,眼前这个男人英俊挺拔、文质彬彬,更何况,在与他相见之前就有美好的预言,让我更加相信这是冥冥之中就注定的姻缘。

我是那么向往能跟命中注定的伴侣,打造一个属于我自己的梦想家庭。

我们两人都是直到签字结婚后才禀告双方父母,三月签字,七月请客,等我母亲回台湾时,我们已经在发帖子了。

母亲始终认为我把婚姻当儿戏,她不但对我前夫没有好感,也从没看好这一桩婚姻。

可是,那时一心一意活在自己憧憬中的我,怎么可能会把母亲的看法放在心上?

我大了,翅膀硬了。母亲,只好耐着性子,随着我们一起步入礼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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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婚不到三个月,我就后悔了

结婚刚开始的那段生活,真的好甜蜜,我真心感受结婚真好,不只是有另一半的陪伴与关心,自己的心也总算安定下来了。

二十多年来,我没有过一个所谓“完整”的家庭,而现在的我,自己就可以打造一个完整的家庭了,我也能像母亲一样生养属于自己的宝宝,她或他会长得什么样子?又会是怎样的个性?我们之间会展开怎样的母子关系呢?

光是想着这些,就让我开心不已。

然而,阴影总尾随在背后推挤挪移着。

两个多月后,我的心里第一次浮现后悔的念头。

当时看起来,没有发生什么大不了的事,有的只是一种很模糊的感觉。我渐渐发现到我们的生活步调不一致,价值观也不一样,还有,心里不知怎地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先前,我看到他与父亲、妹妹住在一起,一厢情愿地认为这样才是一个完整的家庭。也正是这一点,让他在我心里加了好多分。想到将来可以三代同堂,温馨的画面,燃起我心中无限的甜蜜。

但是,对从小只跟母亲相依为命的我来说,又哪知道怎样才算是一个甜蜜的家呢?

跟母亲的长期捍格,让我不好受。但毕竟也只有两个人,亲友关系也很单纯,而我在工作上的人际关系又很简单。即使出社会后,我对人性与这个世界也没有多深刻的了解与接触。

我只看到了家庭表面上的组成结构,没有意识到原来家庭结构里的互动,才是一个家的精髓。

我完全没想过结婚后,会有适应上的问题。光是我跟他两人的夫妻世界,就让我不知如何调适。

譬如,他习惯独来独往。有时候,我跟他、他父亲、他妹妹一起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突然间,他一声不吭就消失不见了。后来才发现他一个人进了房间睡觉,什么招呼也不打。

陪他一起上班时,也会莫名其妙就找不到人,不知他去了哪里。

他让我觉得,即使结了婚,他还是活在自己一个人的世界里。

或许这是他自认为的艺术家性格,不管结婚与否,他照样率性过日子,可是有时他却又表现得那么害怕孤单。

尽管有种种适应不良的情况,但毕竟只是一种模糊的感受,当时,连我自己都觉得专注于这些理由似乎也太任性了。我质疑自己不该放任自己,光凭一些说不清的感觉,就不再努力经营这段婚姻。

我心想,也许所有的婚姻都是这样的吧!

老公很帅,婚姻却布满了谎言

其实,这段婚姻一开始,就埋下了欺瞒的种子。

一开始,对方就不是诚实相待。我与前夫认识时,他让我以为他的年纪比我小,一直到结婚两三年后,我才知道这不是事实。

虽然这不是什么大事,但为什么要编这样的谎言,隐瞒这样的事实?当时,我百思不得其解。随着我对他的过往及家庭生活有更多了解之后,才慢慢发现这是他们家的一种习惯。

有些时候,他编织的谎言,家人也会一起配合。参与的人,都有一套自圆其说的逻辑,不但不承认那是一种欺骗,而且总把所有这样的行为不以为意的用一句“善意的谎言”轻轻带过。

他们眼中看起来的小事,经常让我非常生气。难道是我不懂事,不懂人情世故?难道睁眼说瞎话也是正常的社交行为?这是我在这段婚姻里最挣扎也最困惑的地方。

每一个谎言,都在我的心里开战。每一次真相现形,都再度考验着我对他与他家人的信任。

家人之间的尊重,就这样慢慢消磨殆尽。我对他们所说的话不以为然,而他们对我的反弹也无法消受。

渗透着谎言的起点,决定了这段婚姻的相处模式,也像是对这段婚姻下了诅咒。

我的内在,对于一个圆满的家庭有太深的期待;我对父亲的浪漫想像,我对为人母的盼望,这些构筑了我对婚姻的向往。当时的我,满脑子只想着落实自己成家的美梦,这样的渴望,让我忽视了眼前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