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张艾嘉与李心洁。在《夕雾花园》里她们饰演同一个角色的不同生命阶段。走过了年岁,爱恨都磨成了柔软;这次她们要说,戏里戏外,面对人生,面对情感,也许我们都在求一次与和解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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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心洁 18 岁那年,就被张艾嘉挖掘,开始了她的演艺生涯。从歌手跨足演员,从结婚到为人母,在出道二十多年以后的今天,走过人生好几个阶段,张姐对她而言仍是屹立不摇的角色:“我人生最紧张的时候,就会找张姐。她会给我百分之百的信心。”

像是在说,即使哪天,我们会从女孩长成了大人,但永远需要有人可以像姐妹,像人生导师,又像母亲般的,守护着自己。

而在电影《夕雾花园》,她们分别饰演年轻与中年成熟以后的女主角云林。当大家都好奇,两个不同的人,要如何共同诠释同一个角色?她们说,也没特别对焦,也没多想,戏里戏外,也许都是很像的──不论在生命的哪个阶段,你不放弃对爱着迷。

说到爱,我已经忍不住把这个故事继续听下去,关于电影的,关于她们师徒间的,也关于女性生命的。

年轻时的爱情:如果早知道它会让人痛苦,你还敢不敢爱得那么用力?

看《夕雾花园》,你会很快注意到其中对于“疼痛”的诠释。从整个家国,身体凌迟,到情爱上的。尤其时看年轻时的云林,她对于痛的感知总是很明确,并且以恨相报,她的心有着异于常人的坚韧;她的眼神总是说明,什么大风大浪我没有过,我不害怕,那你呢?

要饰演这样的角色,要诠释如此庞大而复杂的情绪,心洁反而轻轻地说,整个故事她最喜欢的,那里头最吸引人的,不就是这份刻骨铭心的爱情吗?“我感觉我是对爱很着迷的人。”因为拍这部片,她说,她发现自己心里原来还是一个很浪漫的人。

“你说那样爱好痛苦,但我觉得,人生就是这样,哪一条路不难走?而你偏偏又走了这条这么深刻的路,并且会从中明白很多事。我觉得那是很美丽的。”

“我觉得这也是某一种勇气。”张姐补充,从云林第一天爱上一个日本男人开始,还有她去寻找战俘妹妹死亡的位置,她就在面对种种与自己过不去的地方,“很多人一辈子都不敢去面对以前的创伤,或是选择丢到别人身上去。但她没有,她就是去面对。我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对我就是爱上他了。”

于是,让你辛苦的其实不是恨,而是爱。又或者说,在那个年纪,遇到那些事情,你知道你的爱只有在疼痛的时候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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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演完这个角色,心洁提到,自己也没有很刻意地去放下她:“我就是回到自己日常,很专心地陪伴我的孩子;踏实的生活、那些琐碎的事,最能让我们回到真实的人生。然后我也去禅修,让一些比较深沉的负面情绪可以流动出来。”

“那你说我现在是不是全忘了?不会的,它就是长在你身体里,你带着它也没关系啊。你成长了嘛。”

像是在说,别害怕疼痛,它并不会背叛你。当它到来,它会与你的生命惺惺相惜。你爱过的,你痛过的,都不会平白无故,都不是毫无意义。

“年岁不同,眼泪也是不同的”有些事情的答案不是努力,而是时间

而接下来你也会慢慢发现,这份“深刻”要带给你的礼物,永远不只那些。

云林的后半生,又回到当初与禁忌恋人相爱的地方,想找到当时彼此之所以走散的答案:“这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办法去面对一切经历过的事情。有很多人拿她的过去来攻击她,有很多事情她自己也不明白;她就是一直背负一个这样不清楚的、复杂的过去。到最后她要来找回这个答案的时候,她也不知道自己会找到什么东西。”

“其实我觉得她寻找的,也是要与自己和解。”饰演熟龄后的云林,张姐有特别多的感触。

“终于在这么多年以后她到了这个年纪,也因为到了这个年纪,她才能够去明白那些。好奇妙的,就是要到这个时候,你才能够找到答案。”

她说,或许年轻时,对于很多事情你根本就看不见也听不见,你无法静下来,看到原来答案就近在眼前。

就像我们聊到云林背后那大片的刺青。从年轻跟到年老,那像是在说,痛也是一种承担:“刺青是身体上的痛,而人生中有很多的痛不是这种的。”电影用一种具象的方式,去呈现那道疼痛;它先是伤口,上墨,之后跟着时日结成痂,结痂脱落,色泽就美了。

然而,那还是一道伤口。

你只是选择用一种比较美的方式,将痛变成永远。然后一辈子背负着它。没有更轻,张姐说。“但那最终成了让她和解的一个答案。”

在年轻的时候,让你痛的,你感到怨恨。在那时,即使你做尽一切,觉得自己没有对谁亏欠了,你花尽力气去面对自己的爱与恨,但你发现你还是没办法获得真正的自由。为什么?张姐的话提示了一件事,是有一些痛苦的事,即使你努力经历了,你也不会马上拥有答案。因为你忘了,你需要给生命一点耐心。你需要时间。什么都无法做的时候,亲爱的,也许时候未到吧。

“到某个年纪,你会发现,你突然懂了,你听到了,你认知了。”

而那个“突然”,也不是只有词汇意义上的“突然”。那个东西,都是你用生命一点一滴踏实地,慢慢引导自己走到这个地方。像张姐说的,“她最后站在那里,她要放走他了。从她的心里把那个结放掉了。”

而到头来最难的,也是她最后的解答,也就是放下。她原谅的不是历史,也不是离开的爱人,而是她自己。她去放下对方,原谅了自己,做生命的和解。

看成熟以后的云林,她依旧是一个非常坚韧的女性。但少了过去那种爱恨分明,少了与人世强碰的坚硬,而多了一份柔软。好像有更大的心,可以包容更多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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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了就是爱了,也不管你回不回来”为什么我们都忘了“浪漫”?

访谈最后,我们再次提到,两个人要饰演同一个角色,会不会有各自不同的诠释,而产生落差?你们各自对云林生命的解读又是什么呢?

“我觉得我们对情感的热爱是很相似的。就是那种,对爱的坚持,跟深度,我们有很高的共识。”心洁提到,对她而言,爱是很重要的。像云林这个角色,在那个时代,她去和一个敌人国家的男人谈恋爱,那样复杂的环境,爱就是,她告诉自己要活下去。

“刚刚心洁说的两个字很重要,而且那是在我们周遭环境里很缺少的,就是‘浪漫’。”张姐开口,说浪漫浪漫,我们常讲,他都不够浪漫,但你说的浪漫是什么浪漫呢?

“或许现在的人都太计较,大家都在比你给我多少,我给你多少,而不敢完完全全地去付出,也害怕受伤。”

不确定会不会有所回报,不确定会有所损失,张姐想说,花时间烦恼这些,可惜了我们。

我希望你真的懂,真正的浪漫是你不去计较。你爱就是爱了,你彻彻底底去爱,你就会感觉到你的浪漫。《夕雾花园》里一直弥漫着一种浪漫,她一辈子不结婚,那份爱就是留在她心里。

张艾嘉

浪漫是,我爱过一个人,我们没有结果,我也恨过你。但不论我爱我恨,或者我最后可以放下你或者其他,你走进来我生命的那一刻,我就没有再对爱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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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年轻时的云林到成熟后的云林,从李心洁到张艾嘉,看起来是四个人的人生,各自诠释,但又毫无违和。也许就是因为,他们相信的都是同一件事──我们信浪漫。浪漫就是一种不自私的付出,不自私的爱。你可以为了谁,为什么事,而不顾一切。你这一生,这样过没有,还追不追求,还爱不爱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