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裂痕往往起于小事,可它一旦开始蔓延,就没了转寰的可能,于是我们渐行渐远。

文|陶瓷兔子

有个女孩找我聊天,说起最近跟闺蜜闹别扭的事。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两个人结伴出去旅行,一路拍了很多照片,每晚入睡前都要精心挑选几张,美美地妆点好然后发动态。她修图的时候都会顺手把同伴的照片也进行同样的处理,可是她的朋友每每发出去的合照却只有自己光鲜亮丽,身边的她头发凌乱满面油光,正好衬得朋友花容月貌、天生丽质。

她看到之后有点不爽,又不好意思为这点小事开口质问对方,可偏巧她暗恋的男生只给她的朋友按赞,之后又在那个女孩的动态下回覆了一句留言:“同一张照片,她在自己的 IG 清新可人,在人家的 IG 却是无比真实的灰头土脸。”

这下她抓狂了,可闺蜜的回答更让她恼火:“你也太小题大作了吧,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一张照片,你有必要这样?”

好像也是啊,有什么大不了的?她说不上来,心里却总存着一个疙瘩。女生的友谊最是微妙,虽然这件事两人都再没提起,可她们终究再也不像从前那样形影不离了。

她问我:“是不是我太小心眼了?可是我只是要求她帮我做这一点小事,好像也没错。”

我念大学的时候,也曾经因为类似的一件小事而跟朋友分道扬镳。

那时实名制火车票刚刚普及,我们一起出去玩,回来出站时路过一个垃圾桶,她顺手就把我的火车票拿过去,毫无停顿地扔了进去,却把自己的那张细细地撕碎再扔。

我全程目睹她的差别对待,她扔完车票又回过头来接着聊天,我心里却觉得十分不是滋味。你的个人资讯需要保护,我的就不需要吗?你口口声声说着我们是能穿一条裤子的最好朋友,可细枝末节处还是会将“你”与“我”分得那么清楚。原来对你而言,我也没那么重要。

现实生活中的友谊真的很脆弱,用不着电视剧里你抢我男友、我夺你家产的狗血纠葛,裂痕往往起于小事,可它一旦开始蔓延,就没了转寰的可能。我们渐行渐远,到了毕业那年,也沦落成了在宿舍楼下相遇会寒暄“吃了吗”的点头之交。

在《社会性动物》一书中,将人的社交关系分为两种:共情社交和功利社交。

所谓共情,便是喜对方所喜、忧对方所忧,有共同的话题,有相似的兴趣和弱点,能够与对方产生情感连结。而功利社交则更好理解,为了逃离孤单,为了获得陪伴,为了迟到时有人可以帮自己签到,为了吃饭时不要显得那么形只影单,两个人的友谊与其说是出于感情,不如说是出于彼此的需要。

大一刚开学的时候,我在餐厅见过不少这样的女生们,明明话不投机,却依然要围在一个桌子上吃饭,貌合神离各自玩着手机,几乎没有人说话。她们算不上是什么朋友,各怀各的心思和志向,凑在一起的主要原因,只是不想让自己显得那么孤僻和怪异而已。

而这样气氛诡异的小团体,往往在大二的时候开始瓦解,交往的圈子从宿舍、班级开始扩展为社团和年级,开始拥有选择的权利,开始主动寻求能跟自己共情的人展开新的友谊。功利社交依旧存在,面对学生会的前辈,社团里的竞争对手,不大喜欢但是又绕不开关系的同学,也能立刻摆出热情寒暄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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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情和功利并不是谁取代谁的关系,它们并存在我们的生活之中,唯一的区别是对象不同。

我想通这个道理之前,也曾经反思过无数次:自己是不是太小心眼?对方到底有没有错?如果今后再遇到这样的人,我该怎么办?

后来我明白了,我跟那位朋友的渐行渐远,其实无关于谁错谁对,无关于宽容与原谅,不过是她与我的交往基于功利,而我却在要求共情,因此才会显得格格不入,都觉得对方莫名其妙。

这世间不存在明确的杠杆来衡量朋友之间为彼此付出了多少,可终究还是有一种不平等如鲠在喉。那种不平等并不在于我为你买了饭你却忘了帮我倒水,我帮你美了颜你却没帮我修图,或是一些让人不好意思说出口的鸡毛蒜皮。而是我对你付出了真感情,你却只当我无关紧要。

佛洛姆在《爱的艺术》里这样写:

不成熟的爱是——因为我需要你,所以我爱你;

成熟的爱是——因为我爱你,所以我需要你。

这句话不仅仅适用于爱情,友谊也如是。

我想跟你做朋友,不是要靠你摆脱孤单,不是要靠你帮我代购,不是要在遇到困难的时候可以找你借钱;而是我不需要你做任何事,却依然很喜欢跟你相处。

而真正能够跟你共情的人,是不需要你开口,也会帮你修图的,这并不是因为她们会比其他人更体贴入微,只是因为在意,所以才会留心。因为己若不欲,所以也不会施加于你。

我后来甚至有些庆幸自己是这样一个有点小心眼的人,在一些小事上发现端倪后,往往会很自觉地退回到功利社交的范围,不再强求共情,也不会再在对方身上付出心力和时间。做不成朋友也没关系,至少能保持点头之交的体面。

正是因为如此,我才得以走向拥有更多选择的地方,去找到那些志趣相投又情意相通的朋友,那些不用你开口,就会像对待自己一样对待你的人。获得共情朋友的前提,不是一味地讨好迎合,以互相迁就为名彼此捆绑;而是我们各自出发,然后在途中相遇,惊喜地发现原来你也在这里。

真正无效的社交,并不是功利与功利的结合,而是明明出于功利,却还要努力扮演一副亲密无间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