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肛肛好、捡肥皂”为何不应是玩笑话?9 月 10 日,纽约时报报导美国军方多起男性性侵案。杰克·威廉斯说,1966 年长官曾将他压在桌上性侵,结果却是他被踢出空军。他今年 71 岁,白发苍苍,回想往事,仍流泪不止。“我曾有个未来,我想报效国家、也很有天赋。但都被剥夺了。”
9 月 10 日,纽约时报发表一系列调查报导,揭露美国军方的男性性侵案。在过去数十年中,超过十万个男性,曾遭受到性侵害(sexual assault)。
耻辱、污名,让这之中的大多数人,不敢对外说出自己的经验。纽约时报采访了其中 6 位男性,说出他们的故事。
在过去,军方就曾经针对军队中针对女性的性暴力做出回应。Vox 报导,根据美国国防部每两年一度的匿名统计,2018 年,在所有军方单位中共有 20,500 起性侵害事件发生,包括 13,000 起受害者是女性,以及 7,500 起受害者是男性。
纽时引述美国国防部的研究,女性确实面对比男性更高的性骚扰风险──整体来说,女性比男性,有高出将近 7 倍的受害者人数──但在军队中,男性整体人数远高于女性,而这几年,已知的男性受害者正在增加。美国国防部的“性侵害预防暨反制办公室(Sexual Assault Prevention and Response Office)”副主任内特·加布雷斯(Nate Galbreath)指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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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对领导层来说,是让人震惊的结果。”加布雷司说。“每个人都还以为,这是一个‘女性的议题’。”(“That was surprising to senior leadership,” Mr. Galbreath said. “Everyone was so sure the problem was a women’s issue.”)
71 岁的杰克·威廉斯:1966 年,他把我压在桌上性侵,而我被踢出空军
纽时报导,杰克·威廉斯(Jack Williams)是其中一位性侵幸存者。他今年已经 71 岁了,在照片里白发苍苍,回忆起五十多年前的往事,仍让他双唇颤抖。
1966 年,他只有 18 岁,在空军服役,遭到队上一位教育班长(drill sergeant)的性侵。那是凌晨两点,他在办公室被对方掐晕,然后被压在桌上性侵。与此同时,隔壁房正有数十个同袍正在睡觉。那是 1966 年,军队还没有任何处理性侵的机关,也没有任何保护机制提供给当事人,甚至连军队本身都不容许同性性行为。
“如果你报告这件事,也没有人会相信你。”威廉斯回忆,那位班长当时这样告诉他。那个年代,“如果说出你被强暴,人们只会觉得你应该是同性恋或恋童癖(child molester),你被这样对待,是你自找的。”
在性教育还没普及的时代,威廉斯做了当时他判断自己该做的事情:洗个澡,然后去睡觉。但事情没有停止,性侵总共发生了两次,或更多,每一次他都忍气吞声。
威廉斯一直忍耐到出了新兵训练营(boot camp)。当他离开后,决定向空军通报,希望加害者可以得到处罚。
但从来没有任何机关来联络他。
反而是他开始收到在营期间表现不好的投诉,威廉斯因为被强暴,肾脏受损、直肠有撕裂伤,他必须不断去看医生,没办法完成够多的训练。最后他因为健康状况,被迫退出空军。
“我曾有个未来,我想要报效国家,我也很有天赋。但这些都被剥夺了。”他说。(I had a future, I wanted to serve my country, and I was good at what I did,” Mr. Williams said. “That was all taken away from me.”)
保罗洛伊德:被性侵后,我觉得自己像个失败者
保罗洛伊德(Paul Lloyd)是另一位住在盐湖城的幸存者。那天,他推着超市推车,要找电灯泡。却突然闻到一股熟悉的蜡烛香气,他突然在超市崩溃,发抖不止。后来他才想起来,原来是因为那个味道,闻起来跟军方使用的沐浴乳,非常相似。
More than 100,000 men have been sexually assaulted in the military in recent decades. Shame and stigma kept the vast majority from coming forward to report the attacks. Six men are speaking out to break the silence. https://t.co/ipnONmYMSO
— NYT Photo (@nytimesphoto) September 13, 2019
17 岁时,他加入美国的陆军国民警卫队(Army National Guard),2007 年,他在军队训练营时遭到同袍于淋浴间性侵。在那个小小淋浴间里的创伤,改变了他的一生。
作为一个从小虔诚的基督教徒(编按:耶稣基督后期圣徒教会),他遇到这样的事情,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我觉得我没办法说出去。”他说。“我看起来像场彻头彻尾的失败──对我家人、我的同袍、也对我自己。”
从那时之后,他整个人都变了,背叛感与羞辱感如影随形地跟着他。他没办法再上教堂,也不想回家,开始酗酒,对自己的性向产生疑问。家人不能理解他的改变。
纽时采访时,他露出自己一口参差不齐的牙齿,有许多蛀洞落孔。洛伊德说,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去看牙医。“要陌生人进入我的私人领域,变成一件极度困难的事情。”他说。
五年后,他说出自己的遭遇,家人才恍然大悟,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战争。
“捡肥皂、肛肛好”?台湾男性当兵背后的性侵恐惧
纽约时报系列报导的重要性,在于直指男性受害者的性侵困境──被伤害了不敢说、即使说了也没被好好处理,只能暗自忍耐。
如果放回台湾脉络来看,也有非常类似的情况。在台湾,当兵被视为男孩蜕变成男人的“成年礼”──作为一个男孩,经过军队洗礼,从身体到心灵的磨练,让他们成为“真正”的阳刚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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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和当兵有关的性玩笑,也是出于无法成为“真男人”的恐惧。例如:“当兵小心肛肛好”、“洗澡肥皂掉了不要捡”、“当兵小心甲甲”,因为被性侵,将使男子气概彻底消失,从此成为软弱的“失败者”。
这些性侵玩笑,一方面巩固异性恋男孩们的阳刚与恐同氛围,另一方面,也打压了军队中真实的性侵经验,让人觉得被性侵,一定是你自己不小心、或者谁叫你太软弱。让真正的男性性侵受害者难以发声,认为自己如果说出经验,只是佐证这些话语,成为男性笑话的一部分。
事实上,作为男人,你软不软弱、你够不够谨慎、你的性倾向如何,都不是你该被性侵的理由。报导中的男性,即使过了数十年,伤害仍然没被好好弥补。
或许,从今天开始,我们能做的,就是从日常生活开始,不再用揶揄口吻,看待男性的性侵经验。也希望让更多人,能够说出自己的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