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足是一段微妙的缘分，你们在同一个家长大，但不一定互相了解。有些事，可能要等你们都大了，或老了，聊起童年，才悄悄有了释怀或和解。届时你明白，父母也许会先离开，但手足能陪你老去。
图片｜作者提供
图片｜作者提供
母亲生了五个小孩，我有三个妹妹，一个弟弟，我是老大，每个人都只差一岁。三年前开始，大家的儿女都大了终于比较有多余的时间可以聚在一起，于是我们四姐妹约好每年一次大家一起出国玩。我们定义为姊妹淘的旅行，所以唯一的弟弟暂时被排除在外。
我们姊妹们的个性其实天壤地别，穿着风格也都不同，喜欢的景点和兴趣也都不同，虽然意见不尽相同，但是都能异中求同。基本上我们对家庭的观念都很强，沟通的风格是有话直说，不拐弯抹角，价值观接近，达成共识也相对容易。所以旅游的规划我们采自由行，大家都同意大方向就一起走，不同意的当天细项行程就各走各的，达成了进可攻，退可守的行程，最后晚上回民宿，可以独立也可以在一起。
这三年我们都去了东京，第一年东京加箱根，第二年东京加轻井泽了，到今年东京加横滨、镰仓，因为每次讨论了半天，只有日本是短天期的最佳共识。从短行程的开始，住民宿是最佳的选择，晚上到超市买一些食物自己煮或是买现成的日料，零食，喝点清酒，大家随心所欲聚在一起聊到天荒地老。结果我们都很享受这种可随兴，可弹性调整的行程。
熟女的出游，有种姊妹重新相聚的感觉，聊着小时候的故事，重聚之后才明白有很多是我曾经历却未曾明白的事，还有很多是我的无心而犯错的年幼岁月。大学之前我和弟弟妹妹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但却年幼无知，尔后大家各自工作、结婚，有了自己的工作和家庭需要照顾，偶尔才吃饭聚聚，可说是既亲近又疏离。
父亲是铁路局公务员，母亲是成衣工厂的缝纫女工。记忆中父母在我们的成长过程中，为了生活竭尽心力，上要照顾祖母，下要照顾五个子女，光是每学期筹措我们的学费时，都让他们捉襟见肘，心力交瘁。
父母把家务和照顾小孩的责任一肩扛，告诉我们只要好好念书，其他的事情都不用负责。所以一直以来我乐得只要念书，不用负担家务事，也不用特别照顾弟弟妹妹，在父母的保护之下，我的童年生活既任性又无忧无虑。
这让我想起了一部电影“美丽心世界”，伟大的父母营造一个幸福的氛围，让小孩看不见生活背后的艰辛与危机，我的父母就是这样。但现实是爸妈经常为了家计和小孩的学费而愁眉苦脸，父亲必须额外加班赚加班费，母亲则到成衣工厂当女工赚些外快贴补家用。她曾经因为大夜班熬夜，精神不济，手指头被缝纫机穿洞而送医治疗好几次，也曾经被“倒会”而伤心泪流，他们省吃俭用却从不让小孩匮乏。
这些烦恼父母并没有摊在我们小孩面前，并极力的隐瞒，只希望我们专心念书。而呆呆的我也完全忽视问题的存在，天真地以为我们是个小康家庭，衣食无缺，只是没有很富裕而已，只因为我只要想要什么，父母亲都会想办法满足我。我在父母的保护下过得天真无邪的日子，我想也是因为如此，才养成我乐观，勇于冒险的性格。但奇怪的是我和妹妹聊起过往，她们都知道小时候家境不好，却只有我觉得家里过得不错，我实在天真过了头。
中小学我都过着逍遥又自我的生活，只要交一份让父母亲放心的成绩单就过关了，这对我而言也不太困难。那时候的我对人生充满了好奇，心思全放在发展自己的兴趣和同学身上，既很少跟弟弟妹妹们玩在一起，也很少带着他们一起去冒险，当时的我让错过了很多和他们一起成长的过程。
一直到与姊妹们一起出游，才慢慢明白一些事，一些故事。譬如母亲经常带着幼小的妹妹一起去恳求亲朋借贷学费，却遭到羞辱离开，这些事情竟然都是透过小妹的口中才明白的。原来那些年我忙着发现自己，而弟妹们反而陪伴着父母渡过艰难的时刻，现在想来，身为老大没有分担父母的辛劳，真是非常不应该。
在妹妹的记忆中与我有连结的记忆少之又少，我的小妹提及我难得曾经带她去看过一部电影叫“火烧摩天楼”，因为没有座位，她和我坐在走道楼梯上看完。她对那部电影印象深刻，因为那是我带她去看电影仅有的一次。
二妹的记忆是有一次大学下山时碰到她和同学在饮料店，我大方的帮她们付了所有饮料费，同样令她印象深刻。只是这些“照顾”次数好像微乎其微。现在回想，某些层面妹妹们反而像我的姐姐，负起了当年陪伴父母的责任，她们认为我本是一个适合在外面发展的人，所以包容我所有的无知。
直到母亲离世之后，我们也渐渐长大，大家都很有默契的每个星期六回爸爸家陪爸爸吃饭聊天。我很庆幸妹妹和弟弟们大家都住在台北市，距离没有太远，要相聚不会太困难，大家的生活条件也都过得去，兄弟姊妹的情感慢慢有机会的回忆、修补和创造。我们都希望父亲可以活得长久一点，因为他现在是我们兄弟姊妹的中心。
今年四姊妹的旅游又加进了两个年轻女孩跟班，我的女儿和妹妹的女儿，有年轻人的加入更是有活力，他们用起各式 APP 驾轻就熟，找路或找餐厅、景点比起我们还流畅，到最后是我们跟着年轻人到处逛，因为她们更知道现在流行的名店和餐厅，六个女生叽叽喳喳的聚在一起，吃吃喝喝逛逛好不开心。
我想我真的好幸运可以有一群年纪相仿的亲姊妹，在幼小的时候包容我，在大龄的时候可以一起旅行，一起陪伴，然后一起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