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ndsome Lady,在草间弥生生日这天,重新看看她的故事。九岁那年,草间弥生患上神经性视听障碍,被幻觉缠身,她不断的画出自己的幻觉,用艺术减缓她的苦痛与绝望。心理疾病是她的魔,亦是她的活,她曾说过:“我不想治好我的心理疾病,我想要运用它们作为我创造艺术的力量。”

我的每一天,都在与苦痛、焦虑和恐惧奋战。唯一能减缓痛苦的方法,就是不断的创作。于是,我循着艺术的脉络,找到了一条能让自己活下去的路径。

一头艳红短发,那是艺术家草间弥生的招牌。说起她,我们总会想到一颗巨大的南瓜,上面布满密密麻麻的圆圈;或者是红底画布上大块大块的波卡圆点。

在纪录片《草间∞弥生》里,她坐在轮椅上,睁着圆圆大眼,手里的画笔不曾停下。那是草间弥生的日常,将自己全心投注在艺术上,张扬的、炙热的,仿若要将自己燃烧殆尽。

九岁那年,草间弥生患上神经性视听障碍,被幻觉缠身,视网膜因为覆盖着斑点,看到的世界皆出现一颗颗圆点。于是她疯狂的画,画下那些幻觉里出现的、挥之不去的。她用圆点构筑了一个网,接住无止尽坠落的自己。

她的作品引起世界关注,更被誉为 21 世纪十大前卫艺术家、圆点女王、前卫女王、日本国宝级艺术家。但她却说,“我只是一位执迷的艺术家(obsessive artist)。”


图片|《草间∞弥生》剧照

跳轨寻死后,我在艺术里重生

1929 年,草间弥生出生在日本长野县松本市一个传统家庭。她有个严厉的母亲,将所有重心放在家族上,父亲则常常在外花天酒地。草间很小的时候,母亲曾要求她偷偷跟踪父亲,而那段目睹父亲与其他女人偷情的经验,造成她日后莫大的阴影,甚至对性产生厌恶感。事后,父亲严厉斥责她跟踪的事,母亲也没有给予她任何关注安慰,这让她曾经挫败无助到企图跳火车轨寻死,后来被气流反弹,活了下来。

“有一天,我看着桌布上的红色花朵图案,当我抬头时,发现有相同的图案覆盖着天花板、窗户和墙壁,最后蔓延覆盖了整个房间、我的身体和全宇宙。我感觉自己卷入无尽的时间与空间里,开始自我毁灭,走向虚无。”

“我抬起头,发现眼前的紫罗兰都变成个体——他们长着和人一样的表情,然后对着我说话。突然间,我被闪耀的东西围绕,好多画面跳进我的眼中。”

因为童年家庭经历,致使草间九岁时病情爆发,开始精神不稳定,容易产生幻觉,她看到紫罗兰在交谈,听见自己像狗一样的叫声,感觉池塘下有黑暗力量引诱她,她告诉家人自己看到的幻觉,却没有人当作一回事。

后来草间将自己的所有情感投注在画作上,她不断的画出自己的幻觉,用艺术减缓她的苦痛与绝望。


图片|《草间∞弥生》剧照

然而她的母亲认为女人应该要遵循传统,走上婚姻一途,因此极力反对草间做艺术创作。草间母亲会在她还没画完画时,就把作品夺走,这也是为何日后草间创作的速度会如此迅速——她害怕自己的创作被抢走,她必须快,不得不快。

为了逃离家庭,她写信给被称为 20 世纪艺术大师之一的美国艺术家乔治亚・欧姬芙,希望自己能有其他发展机会。欧姬芙建议她到美国发展,但也告诫草间:“艺术圈由男人主导,女人很难在此存活。”

草间当时不顾一切奔往美国,住在纽约一间没有暖气的公寓里,没有任何金援的她,可以说是活在人间地狱,但这丝毫没有影响草间对艺术的热情。她日以继夜的创作,一待就是 15 年。

超越苦痛,走进创伤

草间的创作很快引起艺术家的注意,但在男性主导的艺术界里,始终没有人给予认证,甚至反覆看到同行男性瓢窃自己的创意取得认可。饥寒交迫又找不到立足之地,使得草间精神疾病愈发严重。1965 年,绝望的她从公寓一跃而下。

自杀未遂。她重新捡起自己,投入艺术。

后来草间在纽约进行过六年的精神分析治疗,但这些疗程让她无法继续创作:“我没办法画出什么了。因为所有东西都从我嘴巴溜了出来。”对草间来说,幻觉是种侵扰,却也是她的创作来源。关于创伤,她选择与之共存。


图片|《草间∞弥生》剧照

1979 年的《无线网》、1962 年的《积累 No.1(Accumulation No. 1. )》、1965 年的《无限镜屋:阳具原野》⋯⋯草间弥生的作品是重复性的,点点积累成网,又无限延伸,她让自己消融于无垠,与万物共存。


图片|《草间∞弥生》剧照

在这些重复性的作品里,除了有波卡圆点,还包含了阳具。

“我不喜欢性,我执迷于性。”

幼时看见父亲与女人偷情的经历,让她对于性感到厌恶,并且称自己是无性恋者。那些由无数扭曲的阳具组成的创作《无限镜屋:阳具原野》、《积累 No.1》、《千船会》,便与过去的创伤有关。

在作品《无限镜屋:阳具原野》里,草间透过镜面照射,让数以千计的阳具组织成巨大宇宙。她穿着红色紧身衣,走了进去,站在正中央,接着仰躺在阳具上,在那个超越心理创伤的房间里:“就像爱丽丝走到了镜子里,我,草间,开启了幻想与自由的世界。”

她说她要不断的制造这些阳具,不断制造,直到将自己埋在里面,而这个过程她称为自我消融(self-obliteration)。

“我在这如波的世界里存活很久。有无数次,我试图拿刀寻死,但我选择搜集这些想法,重新站起来。我渴望闪烁灿烂的生命,我想活在永恒里。”

艺术家必须自恋:我最崇拜的,就是我自己

草间弥生一生饱受幻觉缠身,心理疾病是她的魔,亦是她的活,她曾说过:“我不想治好我的心理疾病,我想要运用它们作为我创造艺术的力量。”

因为对艺术的执迷,让她对自身亦有疯狂的迷恋。草间曾说作为一位艺术家,是不会崇拜别人的。艺术家若不自恋,就无法创作下去。

草间弥生曾这样回答过普鲁斯特 [1] 问卷:

你最崇拜哪个人?

我。

你最厌恶自己的哪个特质?

没有。我崇拜自己。

如果能够重生,你想成为谁?

我。

或许就像那些波卡圆点艺术一样,草间弥生将点点苦痛织成一片网,把自己包裹在里头,同时也接住所有与她相同的人——你不需要将伤口从生命中剥除,可以拥抱它,容纳它。

当世人为精神疾病贴上负面标签时,草间从不曾讳言谈自己的精神问题。在纽约时报的专访中,当草间被访问到个人创作与精神疾病问题时,身旁的助手曾表示这问题“太过敏感”,她仍坚持回答。

草间接受别人眼中的黑暗面,选择以此面向限制,不论是内在的精神问题,或是外在以男性为主的艺术圈,她都走出属于自己的一条路。

她用自己的一生去证明,即便遍体鳞伤,也要无可自拔的迷恋自己,把生命活成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