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FT 为台湾而教,请来世代青年谈这一代人,当未来感觉迷茫时,记得秉持着“不是我,那会是谁”的初心继续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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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以为没有以后的以后里,我们继续爱,继续奋斗。”——许菁芳

认识许菁芳,是先从认识她的字开始。高雄出身的许菁芳,在台北经过她的生命以后,成了倔强又美丽的台北女生,那个宁可独自流泪,也不愿意轻易示弱的台北女生。

台北女生一点都不可爱,她们没有公主病,她们不想做男人拿来炫耀的玩具,她们不认同生育是女人唯一的价值,台北女生在现实面前继续爱,继续奋斗。抱着对故乡的情长,从台北再到多伦多攻读博士学位,许菁芳终于又走回了原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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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是行动的一代,当每个人都愿意为别人多做些什么时,愿望就会成真。”

杨馥绮

孩子总亲昵地喊杨馥绮一声“大宝老师”,这声老师却是得来不易。从新闻系到资传所,杨馥绮的迷惘从没少过。在大学时期参加了志工社团,这谈不上叛逆的冒险,却成了杨馥绮人生的转捩点,直接面对了一张张盼望的脸孔以后,她决定走入偏乡,致力于为孩子打开不一样的世界。

回忆起进入 Teach For Taiwan 的契机,一切都像是种命中注定,杨馥绮说别人是深夜遇见苏格拉底,她是“深夜遇见刘安婷”。恰好看到 Teach For Taiwan 文宣的杨馥绮,生命中那些看似不重要的小事就这么串在了一起,让她义无反顾地报名,迷惘总有归途,别人眼中的偏乡就此成了杨馥绮种下幸运的地方。

初衷是种不要错过未来的傻气

成长背景大不相同的两人,却同样对所处的社会有种傻气,即使付出没有回报,也执着地去爱一场。

大学时就读法律系的许菁芳,在这强调行动的系所,她经历了思想的洗礼,许菁芳笑说曾经有中国交换学生主张台湾是中国的一部份,是个没有宪法的地方,而宪法老师说你就直接把宪法课本丢过去,问中国学生说如果台湾没有宪法,你现在被什么丢到?在笑语背后,是许菁芳对台湾现况的焦虑,深怕在还没能自立以前,就错过了未来。

许菁芳曾写下〈致我的中国前男友〉,说自己永远选择站在高墙对立面的鸡蛋一边,初衷很简单,不过是疼惜台湾这小国小民,想坚持做好国好民。就如同她的爱情观,爱的是尊重,爱的是独立的姿态,爱的就是每个人都不会被权力挤压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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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自己在大学以前是“温室中花朵”的杨馥绮,则在接触了乐生运动以后,决心捍卫那些柔软。乐生疗养院,承载了台湾对于疾病的污名、人权的侵害,病友们原以为在麻疯病隔离政策后,能够在此走向人生的黄昏,但这次政府却在公众皆不知情的情况下,为了捷运建设,要强制搬迁院民。

乐生运动被誉为一代人的政治启蒙,但这些正义从不是凭空出现,而是透过院民与支持者一次次的行动,去挑战体制所换来的。社会里有许多难掩的伤口,但每个人都可以是改变的起点,这是乐生运动教给众人的宝贵一课,而这一课至今还没上完,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杨馥绮也带着这样的行动力,回到教育现场。

择己所爱,伤害在所难免

爱是拿真心去交换,过程总免不了伤害的疼痛。许菁芳和杨馥绮谈起行动的伤害,却像是航行在海上的旅程,不怕回不了岸,只怕自己从未出发。

一旦提起许菁芳,她大学时代的同学,多会把她将学生自治、社会运动摆放在一起。2008 年野草莓运动兴起,当时是学生会长的许菁芳在发了声明以后,质疑的声浪从网路上排山倒海而来。“我当时一打开批踢踢,上面都是酸言酸语,让我有好长一段时间,都不敢抬头走在路上,想着眼前的路人会不会就是讨厌我的网民?”许菁芳的回忆当时的感受,温热的感受仍深刻存在着。
当下的刺痛在十年后来看,却成了盟友交换的印记。许菁芳说在她出国后,她每年都至少会遇到两三个学弟妹说,当年是她启蒙了自己的思考、大学生活里总少不了属于许菁芳呐喊的一角,让她反挫的过去被转化为轻柔的提醒,也渐渐从中滋长出肯定的力量,许菁芳眨着大眼说:“我现在还没有办法很有自信地说,我不怕伤害,但这样去直视伤害,不就代表自己其实很有勇气吗?”

许菁芳的眼神里有温柔,一种宽待伤害的温柔,或许就像她说的:“那些没有出声的人里,一定有人理解你的善意,并以善意回报你,眼睛看不到的东西非常有力量。”

杨馥绮则在学校里头,面临了价值观的巨大冲击。有一天孩子在学校里头发现了流浪猫,向来对动保议题有热切关怀的她,在询问过孩子意见之后,决心把猫留下来,由全班孩子共同照顾,一开始杨馥绮的用意是让孩子能亲身去观察、去思辨、去实践动保的种种可能。但最后却因孩子常常在探望流浪猫后,却流连忘返,忽略了钟响回教室上课的时间,此事成了全校老师们与杨馥绮关系断裂的开始,认为她让孩子陷入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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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学校以前,我一直以为我很了解自己,但事件过后,我一直问自己为什么在这里,是不是错了?”在职场的一开始,就遭遇难受的挫折,让杨馥绮不停地质疑自己的选择,也在梦想前面胆怯,害怕自己根本就没有能力站在讲台,怎还能逞论去改变孩子的生命质地。

杨馥绮就这样持续地怀抱着自我否定的心情,直到有一天上司问她认不认同自己最初的所为,杨馥绮在当下,眼泪就这么毫不受控制地留下来。她这么告诉上司,也告诉自己:“如果重来一次,还是会做一样的事。”当下如果不做,会觉得对不起自己,那就做吧。不怕,不悔,这是杨馥绮从伤害中体悟出的行动箴言,即刻就出发,也不要在选择之间徘徊,最后只徒留遗憾。

暗恋很久的人,回头爱我了

在裂缝过后,总会有阳光透进。行动的过程总会有拉扯,有时以为自己无力到根本无法再前进任何一步,但许菁芳和杨馥绮温柔的眼神里,我们能读到即使在原地停留的片刻,还是能感受到那份交错而产生的悸动。

留学之路从不只有甜美,而是条荆棘之道,许菁芳集结着“非本国人”、“亚裔”、“女性”等少数标签更是辛苦,但她想从国外连结台湾,研究内容在在关切着台湾的独立问题,所以她从没想过放弃,反而鼓励大家坚持把每件小事做好,才能让台湾被世界看见。

太阳花运动后,许菁芳从大学就开始盼望的事,突然引来了许多年轻人共同关切,大家亲眼见证过改变以后,不再认为政治很肮脏、与自己无关,而愿意出声捍卫自己相信的价值。“这就像是暗恋很久的人,突然回头来爱我了。”许菁芳仍觉得不可思议,许多前辈一生实现不了的愿望,竟真的被她等到了,还来得这么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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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的许多恶果,是来自于不够独立,所以我们不要害怕改变,要相信自己,我们是很受祝福的,这样的信任出现在生命里时,台湾的脸孔才会越来越清晰。”暗恋的人回头来爱,这样的感受让许菁芳相当珍惜,因为小岛上颠仆的民主,从不是轻易就能得到,在中国阴影的笼罩下,彼此的信任只能更强壮,才能找到命运的解答。

杨馥绮除了在国小任教以外,也把教育的触角延伸到高龄族群,在当地乐龄中心担任英文讲师的她,与社区因此建立了深厚的连结。一开始杨馥绮本来也是照传统的方式教学,但久而久之,因为无法应用到生活中,她赫然发现这并不是老人家们想要学习的东西。“那时候去问爷爷奶奶们,才知道他们一开始报名课程的理由很简单,是想要看懂英文的尺寸表跟车牌号码。”从在地的视角去重新思考,杨馥绮也因此改变了教学方式,,让老人家更乐于在生活中学习。

除了生活化的内容以外,杨馥绮也鼓励祖父母与孙子“亲子共学”,在她服务的偏乡里,隔代教养、单亲的家庭数量非常高,孩子对于未来没有任何愿景,普遍认为“学英文没有用,对我的人生没有帮助”。但在杨馥绮推动孩子一同参与课程以后,孩子会想成为祖父母的小老师,怕没有办法解答长辈的疑惑,因而生成了强烈的学习动机。

“我觉得同理的角度永远是重要的,试着蹲低自己的身子,用对方的视线去看东西吧。”杨馥绮的微笑里带有温度,是愿意先去牵起对方手的热烈。这样的温度不仅让 Teach For Taiwan  的执行长刘安婷形容她“成了一个温柔的人”,也让社区的奶奶在刘安婷下乡时,直接送了她一袋芒果青,用憨意、直接的方式感谢她让“这么好的一个老师”,进入众人的生命当中。

在长大后回首去看,很多疼痛的大事慢慢缩小了,但即使许多困惑依然无解,也开始能放开紧握的掌心,去与根生的困惑共处。在社会参与的路上,许菁芳与杨馥绮有着爱,对个人信仰的爱,对社会价值的爱。

就像杨馥绮说的:“如果不是我?那会是谁呢?每个人都这样想、这样去行动的话,这社会一定会很不一样的。”虽然这样的爱虽然让人跌得难受,却是还心系着这岛,还心系着这岛上人们的最佳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