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察觉到藏在科学里的性别歧视,!客观的自然科学里头,不过是少数白人男性发展出的男性中心主义。

文|徐以轩

科学场域为男性所宰制已不是什么新鲜事,从学术环境如论文发表与研究人员任聘,到科学理论内容如社会生物学的演化,无不充满性别歧视。纵然学者主张价值中立,人文社会科学难免还是会有各自的立场典范而难以客观。与其相比,自然科学在大众眼中算是比较客观中立的学科。

但,真的是这样吗?

知名女性主义学者 Sandra Harding 批评,所谓客观的自然科学,不过是少部分白人男性发展出来的男性中心主义。从工作职场到科学理论,皆可以看到男性霸权的影子,就连鲜少关注人际活动和社会结构的自然科学也无法幸免。


电影模仿游戏中饰演 Joan Clarke 的 Keira Knightley(右)。

Joan Clarke 作为女性在科学研究生涯中遭遇比男性更多的困难。

除了上述两点的歧视,还有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面向,也夹杂着性别歧视的观点——生物学中的学术用语和机能描述。看到这里或许已经开始糊涂了,生物学的科学用语不就是排遗、代谢、繁殖之类的吗?而机能描述,除了“精子游向卵子,使母体受孕”等语句,有什么性别歧视之嫌呢?

人类学家 Emily Martin在1991 年发表的论文“The Egg and the Sperm: How Science Has Constructed a Romance Based on Stereotypical Male Female Roles”中,检视了 1980 年以来生物与医学教科书对于人类生殖的描述,发现其用字遣词皆夹带性别的偏见。

这些主流教科书的用语,常常暗指女性生理过程比男性生理过程来得没价值。从生殖器官制造的物质开始,如精子、卵子,虽然女性的排卵周期被歌颂为一个具有生产力的工作,但对于“月经”的描写却是“坏死的结果”、“组织的死亡”等负面评价,被视为是衰退且失败的,并指涉月经制造无用、破碎的东西,是人体系统出了差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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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性的生殖过程得到了截然不同的评价。教科书以惊讶的口吻描述精子的制造、数量、动能和效率,例如 Arthur Vander 表示:“从精细胞到成熟精子的卓越转换机制仍无法确定⋯⋯或许最令人惊艳的精子生成特征是其绝对的数量:正常男性一天可以制造好几亿的精子。”

还有一位女性教科书作家 Eldra Pearl Solomon 写到:“在一个成人男性的体内,这些身体结构每天制造数百万的精细胞。”

之后她又赞叹,这个伟大的壮举是如何完成?

女性的器官也难逃这种消极的描述,女人的卵巢被形容因为需要每月排卵,被磨损而变老变旧。


精子

积极奋力地游向卵子,而卵子消极被动地等待受精?

科学家倾向把卵子形容为阴柔、庞大、被动,而精子却是阳刚、精巧、积极。并且将生产卵子视为一种浪费的过程。事实上,平均下来女人每生一个小孩所浪费的卵子只有约 200 个,但男性每繁衍一个宝宝就要耗掉上兆的精子,更别说男性手淫的消耗了。

纵然较新的研究对于卵子与精子的互动有新的发现,但仍然没有跳脱性别刻板印象的框架,只不过软化了精子的主动性及目的性,仍将卵子视为接受的一方。甚至,如果赋予卵子主动的角色,就会被认为是危险的侵略者,迫害男性。

不单在生理系统上,神经机械学方面也很少客观中立。寻求公平、平等描绘生物机能特征以及专业科学术语的途径,应该是避免将微观的细胞拟人化。生物细胞的互动,与其聚集体——人类完全不同。这和社会学基本主流理论是一样的,社会并不是个人的加总,而是一个社会事实、社会系统,独立于个人之外。人类也不是细胞的加总,而是超越了细胞的存在。一群细胞不会成为人,而是当它们互相产生作用与影响才能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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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国社会学大师 Max Weber 在建立社会行动的模型时,提出了 verstehen(理解)的概念。他认为社会科学使用的理解,与自然科学的理解大不相同。自然科学的行动理解,是对于为什么会下雨、器官的功能这类数学物理逻辑的解释,但社会科学对于人或是组织的行动理解,则要考量理性、感情、传统等诸多因素。按照 verstehen 的概念,将描绘人类行动的形容词,强行套用在细胞、器官上,是不恰当的理解方式。

经过大考摧残的学生一定都学过生物课本里的生殖系统,台湾生物教科书中的性别偏见,在我印象中并没有如 Martin 所说的如此严重,或许是我对于过课本内容记忆已经相当模糊,也可能是老师在讲这个章节为了避免同学瞎起哄而草草带过。不过事实证明,至少在二十多年前西方的生物教科书,是存在这种性别刻板印象的,也验证了科学学术在各种层面都很难做到价值中立,甚至在自然科学中也是。我们只能期许,当成为一位学术研究者时,能时时警惕自己保持这个核心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