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克尔克大行动》由克里斯多福 · 诺兰执导和编剧,记录战争里的绝望与希望,我们是历史的棋,只有想活下来的心愿。

敦克尔克港口,士兵等待救援,共计 40 万,脸有疲惫,身上有伤,家在对岸,望穿秋水,但是回不去,像战败的惩罚。运输舰被敌机炸毁,随时警惕,偶有空袭,他掩着自己,看旁边的士兵被炸成粉尘,风一吹就散,这是人间炼狱吗,这种时候赌的只有运气。

战争对将领而言看的是战略,战争对第一线士兵而言赌的是运气。陆地防波提敦克尔克的一周,海上民船的一天,空中战斗机的一个小时,赌谁有本事活下来,赌谁有能耐救更多人。

我一向不喜欢战争片,不明白战争作为一种电影文类的意义,是为了记录、为了警惕、还是为了表扬国族主义与兄弟情谊?诺兰的《敦克尔克大行动》却叫我改观——战争是多麽徒劳的一件事,什么也无法证明,我们都是历史的棋,只有想活下来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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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似平凡无奇,甚至也没有出现在国高中历史课本上的这一天,已足够惊心动魄。

战争底下,我们没有名字,也没有时间

战争底下,我们没有名字,一如我们不会分神记忆《敦克尔克大行动》谁是主角谁是配角。战争是场景,我们没有名字,只有肩负的国家荣耀,只有标志清楚的敌友关系;我们没有名字,所有情份都短暂,所有友善都不必然,所有人都是烽火的俎上肉,没准下一秒就没了气息。

战争底下,我们没有时间,没有时间哀悼,没有时间后悔,没有时间思考,时间一直向前走,像敦克尔克的配乐,总是在数秒,tic toc,你不向前跑,说不定等着的是死亡。

战争底下,我们没有名字,没有时间,但可以有个性,可以作选择,有所为有所不为。过去的战争片把人想得很扁平,沙盘推演,不是枭雄就是奸臣,不是兄弟就是敌人,但诺兰用简单的时空场景,三条时间轴,三处空间,拍出人在其中活动的复杂,故事背后还有故事,不要简单说破。

战争不用壮阔溅血,诺兰用几乎精工如笔的细腻镜头,去拍仰头畏惧凝视空中的士兵眼神,去收鱼雷划过海面击中船身的呼啸,去听那战斗机里的喘息与粉笔纪录里程的沙沙声,去说人的绝望与希望。

绝望。战争底下人不是机器,人有情绪的,士兵会怕啊,怕不能活着回家,怕赌错了撤退的路,怕杀了不该杀的人;士兵也畏惧战败安全返乡,人们会怎么说我?我没能保护这个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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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却也有希望。战争场景不需要海量对白,行动揭露选择,有时候人往死里去,是因为在个人之上,你知道这场战役有更重要的使命,是在那样的时刻,我们能超越个人的命运,成就微乎其微的希望。

“你怎么知道涨潮?”
“涨潮了,尸体就会浮回来。”

战场是另一个世界,你被迫拥有另一个世界观,你才活得下去。

这年头爽片好多,我在诺兰的片里看见的却是,战争片不以杀戮为名,而去捕捉细微而惯常被割舍的情绪与个性——那些不为人道的歉疚,那些无法述说的自我质疑,那些失语的战场经验,那一个个灵魂被战火阉割的人,正在抢救着自己的肉身。

战争、不在场的女人、人的困境

或许也是我的女性身份与生命经验,让我看战争片时格格不入,里头没有任何我能够代入的镜头,里头没有我的世界。

历史上,女人被排挤于战场之外,可女人的战场一直在大后方,是她们维系了生活继续运营。当大兵离开城乡,生产线由女人的手填了上来,她们自此穿起裤装,踏入职场,才发现她们一直也做得很好,只是欠个机会,而战争制造了空缺,意外地给了女人过往没有的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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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兰的电影,不见女人身影,但作为观影者,作为女性,顺着诺兰镜头,我却像首次站在茫茫战场上等候。我等,不知道自己该往何方,不知道谁会来救我,我等,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才能救自己一命,我等,也跟着问自己,这场战争到底有什么意义?

原来战争讲的该是身而为人的共有困境,面对局势的欲振乏力,面对自己的无能为力,无论性别,无论族裔,无论国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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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对诺兰偏心的关系,我觉得他拍战争的目光有情,手法优雅,不刻意去制造人性在战火下的粗暴,只为告诉人们一个道德教训。

说实在,我们实在不需要更多的战争背景来成就英雄旅程(hero's journey),我们的世界太多英雄了(看看那一票的英雄联盟),不妨说一说那些没有名字也不被历史记忆的人,他们不必成为英雄,他们只需要回家。

战争结束了,敦克尔克大行动救了 30 余万人,超过邱吉尔期待的 3 万,他们乘着火车回家,试着成为一个寻常的人,拥有一个寻常的生活,做一个寻常的梦,梦里没有鱼雷,没有战火,没有运输舰,没有恐惧,这样已经够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