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自身做起,翻转社会育儿现况,一位新手爸爸从育婴假背后的隐形资本谈起,再到男性育儿的窘境,反思社会如何共建友善亲子育儿环境。

摄影记者|黄世泽

小儿出生时,我用了自己的年假与无薪事假放了一个月的陪产假,只为了在他初来到地球的第一个月,专心当个手忙脚乱的新手爸爸。那段回忆太亲密太美好,让我一直想着,怎么样才能再次享有陪伴孩子的机会。因此,趁着孩子满 3 岁前的半年,我硬着头皮提出育婴留职停薪申请书。育婴假是依照《性别工作平等法》规定,劳工在同一家公司任职满半年、子女满 3 岁前可申请最长 2 年育婴假,雇主不得拒绝,也不得给予降薪、打低考绩等不利处分,甚至三节奖金、年终奖金都必须照常发放。这属于劳工纳税纳保的基本权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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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个人角度,作为育有子女的父亲,我真的希望能陪伴他生活半年,这是许多男性错过的一部分,现在因为文化改变与法律进步,我们终于得以享有这个权利。另一方面,我也不希望自己留下放弃育婴假或是缩短假期的前例,让其他同事受迫于职场文化而放弃劳工的基本权益。

公事与家庭在个人的时间分配中,总是充满拉扯,一个人或许会因为有了家庭、子女,无法配合工作的所有要求,但也因为有了家庭和子女,会对工作产生不同的期许与表现。崭新的生活经验所开启的人生向度,也会造就出优势。家庭与工作,不该是光谱的两端,而是互相支援也互相补给的新共同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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育婴假背后的隐形资本

然而我也知道,育婴假对于许多人来说仍是看得到吃不到。虽然育婴假是法律上给予人民的权利,但实际上未必是那么理所当然。我深知自己得以顺利请假(事后又能够回到职场),背后是有许多隐形资本在支持。

我在公司担任摄影,在专业上的优势,或许是我在这场拉锯中最大的筹码,因为我知道,即便公司无法接受我的决定,我仍然有其他出路。换句话说,放完育婴假,我不担心找不到工作,因此才有能耐一路坚持下来。

另一方面,公司的型态和态度也非常重要。我的公司是拥有数百雇员的大公司,就算主管百般不愿,面对这种法律明文规定的事情,也只能接受。在与公司的沟通过程中,我察觉若是我执意请假,可能会影响未来的升迁。这类的潜规则,应该也是在职场挣扎的所有人,特别是常需要请假的职业父母,都有过的深刻体会。

然而,即使公司有了因应措施,但部门中原本四个人的工作变成三人承担,最后我的工作还是落到同事身上。这些都在在加深我育婴假的心理负担。于是,理论上休假是工作者的权利,但实际上休假者却背负着心理负担和人情债。不难想像,缺乏隐形资本的劳工,要争取育婴假更是格外困难。

但这也是我坚持要请育婴假的重要原因。若请保母照顾小孩然后继续在社会上打拚,会是更容易的选择。但我期待自己的坚持可以换来男性和女性雇员在育儿和工作权上的一丁点进展。

爸爸来当照顾者

总而言之,最后我还是放假了!

育婴假的价值在于给你一个时间和空间专心带小孩,但事实上,永远不可能拥有所谓的理想育儿情境。对孩子来说,爸爸一直是个玩伴,而作为纯玩伴的我也很自豪从未用严厉的语气对孩子说话。然而我现在成为主要照顾者,就需要让孩子重新理解我的角色,知道有些时候我会需要他的体谅、配合与协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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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种“换位体验”对我来说是个宝贵经验,让我能用照顾者的角色来看待家务和教养现场,也深知照顾者的辛劳和限制。因此,当我回到工作岗位之后,我在与太太讨论孩子的教养方式时,更会特别留意不要把自以为的好意转变成压力,加诸在照顾者身上。

外界怎么看我这个爸

我也开始注意到外界看待男性育儿的眼光。打从孩子出生,我抱着他走在路上,若遇到女性长辈,她们首先投来的眼神一定带着不解:孩子的妈到哪去了?怎会放给一个大男人在这个时间带着小孩呢?接着就是审视这孩子有没有获得妥善照顾:小孩够不够保暖、有没有吃饱⋯⋯这些来自陌生人的关心,都强调出你在场的突兀。

有天我带着儿子来到内湖美丽华,儿子大便了,必须立即更换尿布。然而,这里的儿童厕所居然只有三个小便斗,询问后得知只有女厕内才有亲子厕所。当下我已顾不得自己是个大男人,立即抄起儿子,冲进女厕。门口排队的两位小姐转头瞪着我,几秒之后其中一位开口:“男厕也有喔,在另一边。”我带着羞愧夹着儿子往男厕奔去,却发现男厕其实并没有尿布台,只有两间狭窄的坐式马桶间。当时我夹抱着儿子的手已经抖了起来,只好默默钻进其中一间,让小孩站在马桶盖上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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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较新的商场与机关行号都有在男厕规划亲子厕所,这是个值得欣喜的转变,但是大多数时候,如果没有身障厕所可以借用的话,我还是必须与儿子挤在一个连回身都很困难的的马桶间里解决尿布问题。难以想像,如果是爸爸带着还不会站立的小婴儿,又该怎么处理?

育儿的未来与当下

育儿,谈的好像是孩子的未来,但面对的就是琐琐碎碎的当下。

我周而复始地沉浸在不断重复的家务中,以及孩子哭闹、吃喝、弄干净了又弄脏的育儿循环中,很难在短时间内感受到所谓的自我实现。此外,工作时我们处理的似乎是关系到社会的“大事”,相较之下,带小孩处理的却是个人情绪、屎尿等“小事”,这差别又何谓不大呢?

育儿的成就感很难短时间内体会,而且小孩也不是那种你下个指令他就会乖乖照做的机器。简单说,就是父母根本不知道自己现阶段的付出,可以获得什么样的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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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场育儿之旅给我最深切的改变就是,我不再用过去的逻辑去计算得失。我习得了新的逻辑:我不知道未来会换得什么,但我愿意放下计算确实地感受孩子陪伴在身边的这一刻。这是个双向过程,不是单方向的付出,也不是等价的交换。或许把育儿的重点,放在一起生活、成长与陪伴,而不是去期待孕育出某种成果。我从着眼未来,回到最深刻的当下,这价值观的扭转,或许才是工作与育儿两相平衡的纾解之道。

【活动】做爸妈的一百种方式:爸爸只能陪玩?国家协力育儿是否可行?
 
时间:2017年8月6日(星期日)10:00
地点:台北妇女馆(万华火车站出口3F)
主持:洪惠芬(东吴大学社会工作学系副教授)
讲者:郭骏武(台湾亲子共学教育倡议人/暖暖蛇中小学共学团召集人/全职奶爸)
陈嘉新(阳明大学科技与社会所助理教授/精神科专科医师/三个小孩的爸)
覃玉蓉(妇女新知基金会秘书长)

台湾社会对“好爸爸”的定义经常同于赚钱养家者;“好妈妈”则被期待要成为孩子的最佳照顾者。但是,男人原本就不擅长带小孩吗?又是谁说女人天生就会做妈妈?全职奶爸郭骏武与三个小孩的爸陈嘉新,挑战传统以性别为基础的育儿分工方式,在小孩的成长历程中,爸爸的参与可以更实质、更多元。

育儿不只是个别家庭的责任,更是国家必须参与的社会投资。长期关注公共托育的覃玉蓉将告诉我们台湾的低生育率,真的是发放津贴可以解决的吗?家长要如何集结,形成改变政策的力量。

今年庆祝父亲节的方式:我们邀请你来一起想像更多“做爸爸”的样貌;思考国家协力育儿的可能。

祝爸爸们,在育儿过程里,享受“做爸爸”的每一种滋味。

主办单位:大家出版社
协办单位:妇女新知基金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