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行动者自发性地组成“性平小蜜蜂”希望打破同温层,与不同意识的人群对话。这些对话的意义不在统合对方,盼的只是相互理解。

在婚姻平权的议题讨论逐渐扩大到许多人生活之中的此刻,有一群人自发性地出没在各个捷运站附近、人潮汇聚之处,拿着大声公短讲、发传单、跟路过的人解释一般民众对婚姻平权的修法可能会有的一些疑虑与误解。

这群年龄与工作遍布不同阶层的行动者自称是婚姻平权小蜜蜂,本文的受访者——森森,也是这项行动的参与者之一。

我问她:“作为一个异性恋,如果妳被同性告白,可能有什么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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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森说其实不知为何,自己反而比较常吸引到女生,而实际上她也确实曾经跟女生交往过:“我不是会去很在意性别的人,而且我觉得那是一个试探的过程。这样讲可能很伤那个人,可是那时候还没有很确定自己是异性恋,会把它当作一个可能性。后来分了,再加上最近小蜜蜂之类的行动,越来越确定自己是异性恋。”

我忍不住问她怎么确定这点的,她说:“怎么说⋯⋯好像跟,女同的想法不一样。所以绕了一圈还是异性恋。”

但是,虽然说是探索的过程,森森在当初同性对自己告白时也曾挣扎过:“有觉得说这样自己就变成性少数,会不会被人异样的眼光⋯⋯就有顾忌。就那阵子听到同志的议题会觉得还满如坐针毡的。”

我点点头接着问:“那假如同性恋的性倾向一半是后天,一半是先天的,那是否会支持婚姻平权?”

森森并未思索太久:“我觉得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想要过生活的方式,不管是先天或后天,既然它现在是这样子,我们就要去创造一个让大部分人都可以幸福的一个方式。因为婚姻这东西本来就是与时俱进,它不是一个不能改变的东西。我们就是该帮他们争取每个人可以快乐活着的权力。”

只是我想起最近在婚姻平权议题上的网路流言,似乎有些人认为同性婚姻会鼓励同志,让同志变多。

面对这样的说法,森森思索了一下后说:“我觉得还是要唉,不管同性恋会不会变多,因为如果我们有一个互相尊重跟不会去歧视别人的社会的话⋯⋯就是还是要去创造一个让大部分人都可以好好活着的社会吧?如果是平等的社会的话,不管变多或变少,那都是一样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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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森在这两个问题上回答的都相当简洁,但是当我问她:“假设小孩需要在有父爱跟母爱的环境下成长,是否还是该支持婚姻平权呢?”时,她顿了一下:“这假设为什么这么确定啊?因为我现在想到的是,有爸爸妈妈的小孩也不一定幸福啊。我觉得一个家庭的稳定跟和谐不是在于双亲的性别跟性倾向,是他们之间的爱跟经济能力去支撑起一个家,像我们也不知道父爱跟母爱确切是什么东西啊?搞不好是一个比较相对阳刚跟相对阴柔,会取代传统的父爱跟母爱的定义。”

隔了一会,她忍不住再抗议一次:“对啊,就是⋯⋯我觉得前面的假设就很讨人厌,不是说有爸有妈的小孩就会幸福,身边一堆异性恋的小孩都还满痛苦的啊。说不定,如果是两个男生组成的家庭,如果领养的是女生的话,他可能会去⋯⋯问别人或是找资料说怎么去照顾青春期的女生,在她们身体转变的时候要怎样因应之类的。我相信如果真的是爱这个小孩的话,他会想办法去了解这个小孩。这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就是身边的人可以问啊,书啊网路上可以找啊,如果真的有心要善待这小孩的话,他们会找办法的。”

在这个问题上,森森的回答跳出了网路上的完整论述,更多的来自于她的真实生命经验。在定义不明的问题面前,她抛掷“异性恋家庭的孩子难道一定幸福吗?”这样根植于现实的疑问,并更多的,选择去相信人能够为了另一个人,去跨越既有的障碍。

这样的价值选择,或许就是有些人会在街头鼓起勇气,努力的与素不相识的他人解释婚姻平权的理由。而当这个时代开始重新思考“家庭”、“爱”以及人与人相处之间究竟重要的是什么的时候,过往的框架就必然被重新检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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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问她,在参与平权小蜜蜂行动时有没有碰上什么印象深刻的事情?

她告诉我,就在访谈的前一天她遇到了一个从反对婚姻平权转而支持的家长:“就是有一个家长很认真地看我们的文宣,然后问说领养小孩会不会造成近亲结婚之类的问题,就是,人工生殖法会不会到最后两个不同家庭长大的,是同一个精子或同一个卵子的孩子。我说这现在就有,所以结婚前都要做检查。”

森森尴尬的笑了一下,说这位家长似乎有被一些资讯误导:“说课本教小孩什么摸来摸去很爽啊之类的。反正后来我们夥伴就跟她说性别教育是要让小孩从小就知道要尊重自己身体跟尊重别人的,不管任何的性别性倾向或性别认同,就是要去尊重自己的身体跟尊重别人。而不是什么都不讲好像没这一回事,结果青春期后出现一堆未婚怀孕之类的问题。”

森森接着提到:“她后来有讲到她朋友的儿子,因为没有交女朋友,然后有一个男生是很好的朋友,就被身边的人拱他们再一起,那朋友好像也因此动情了。这样是不是什么同性恋会互相影响啊。她就一直在疑虑这件事情,就是会不会跟很多同性恋在一起,自己也变同性恋啊?这样。”

而这或许也是许多家长不敢说出口的忧虑,只是这位家长在面对这些忧虑的时刻,选择了多拿出一点勇气,尝试理解他人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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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森森,是怎么想这些反方之所以在这个议题上跨不过去的理由:“我觉得可能是教育吧,就我们爸妈那个的年代,那时候避而不谈的东西现在全部冒出来,他们会觉得很不知所措,就像昨天那个家长也跟我说为什么以前没有同性恋现在这么多?我说不是没有,是以前的社会风气不允许他们出现在世人面前,像第一届同志游行时大家还戴面具出来怕被发现啊什么的。是整个风气越来越进步,那些人才敢于展现自己的不一样。”

访谈结束的森森,很快的又赶着去参加附近小蜜蜂的行动。而正是许多细小行动的累积,才开拓出了对话的可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