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爱猫吗?别人总无法理解猫奴无怨无悔的付出讨好,只为一个无心的转身磨蹭或是翻身允许让你揉揉它的肥肚,这都能瞬间将你收服,心甘情愿的照顾着猫咪。它总是在自己最爱的软垫上,与世无争的午睡,不必烦恼明天到期的帐单、什么时候报税,它走到哪睡到哪,哪里都是我的游乐场。让我们来看看关于猫的刻画,如何心甘情愿臣服在猫掌肉球下,如何悟出和猫的相处之道

〈猫的道理〉

文字/叶佳怡
摄影/陈怡絜

台风天,朋友纷纷来讯关心,“猫会怕吗?”猫会怕吗?风大的时候,他们竖耳聆听,偶尔向正在熬汤的我挨得近一些,一颗眼珠子一座发光宇宙,让你分不清究竟是讨食或示弱。我想起学生时代一名室友养的老猫,每天早上只要室友出门,她就坐到我门口等,患了白内障的双眼瞪得老大。“她寂寞。”我总武断地跟别人说,当时年纪小,心怀各种抒情叙事,就连猫眼中的朦胧都是托住哀愁的深深柔软。

但现在朋友来,问我家中四猫举动什么意思,我的说词却愈来愈浮泛:这只应该怕生,这只好奇吧,这只或许紧张。朋友把猫当孩子问,我也把猫当孩子答,但话语间多了一层隐晦,偶尔如同夏目漱石从猫的观点重现日常,内心也多了警醒。猫当然任我讲,偶尔喵呜几声,几乎是鼓励,“这说法还行唷”,是吗?不要迷惑我。一次我解释,家中黑猫面对玩具要埋伏许久,但出手捕捉失败后会丢脸逃窜,没过多久,黑猫便以行动验证。明明只是她的习惯展演,众人却仍惊叹我的神算,我则暗自松了口气,彷如受猫照拂。

猫的沉默有时是过度宽容,有时是侵略。猫界线不明,厘清向来是如我这般追寻意义者的业障。

没有朋友时,我和猫即陷入漫长时光。每当我在一处落坐,众猫便在四周散落成全新星系,亲爱但不亲近。如果有人纪录轨迹,成果简直可谓日常游牧。当然也有彼此都疏懒之时,一个定点就几乎钻入永恒梦境。我们各自恍神,各有世界,只余时间系住彼此。此时语言成为真正空白,什么都收容。

谷崎润一郎的《阴翳礼赞》谈日本人不过份追求光明、谈懒惰、谈厌客,几乎全是一些欲语还休的情绪,如同月球暗面刻痕,其中“厌客”某节开头是这样:“我到底是何时开始如此地——就如同羡慕起猫尾巴般地——吝于与人谈天说地。”原来他极讨厌专心写作时被亲友打扰,即便正式待客,除非遇上真正好友,通常也懒于交流,于是开始妄想拥有猫尾巴,嫌麻烦时不用开口、不必转身,只要抖动尾巴,就达到“嗯、嗯”的效果。我看了内心有中奖音效,毕竟也常有这类封闭时刻,无涉爱恨,纯粹是轻微的厌,说恶意太明确,说厌世又太极端,总之如果有猫尾巴,就能舒适保留一道通往世界的暗门。

以此回想猫,当他们甩动尾巴,那轻微的厌也是带了心软吧,“好啦好啦,不是还没放弃你吗。”

我因此觉得猫是极温和的现实主义者。比起牵绊,他们与世界的关系更容易随环境更动。曾经出国,把猫寄放在友人家,刚开始牵挂得不得了,没过几天友人寄来撒娇影片,那模样与在家全无分别。我气闷了几天,脑中全力捏造他们狡诈功利的罪状。但一回家,猫如同之前温软,迅速指认出旧空间内作为主要照护者的我,轻易翻出肚腹,我的怨愤立刻无处摆放。算了,比起人世间种种情感勒索,他们更明白原谅的艺术包含适度冷淡。于是等猫手脚挺直了懒腰后眯眼睡着,我搓揉鼻头把他们闹醒,再轻易取得原谅。

某天读到蓉子的《我的妆镜是一只弓背的猫》,诗最后写了,“我的妆镜是一只蹲居的猫/我的猫是一迷离的梦/无光 无影/也从未正确的反映我形像”,透过猫的迷离,蓉子谈的是人塑造自己形象时遭遇的困境与限制,但跟猫生活,我常感觉是反过来的:猫不懂神秘,也不懂梦;猫的互动需求恰好满足人的想像,你丢一点期望过去,猫偶尔甩一些回来,其余时刻他们自有道理,只是真心没打算说明。这不说明有不说明的好,反正你要代言他们也不感到冒犯,只是继续渗透入生活所有边角缝隙,直到你们的意识在暗里交缠,最后透出如鲸鱼浮出海面的发亮背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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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说回台风,猫会怕吗?我还是不知道。不过日子久了,或许他们也早有了一种暧昧自信:如果有怕的必要,和我生活的这个人类会为我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