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真正进入一段关系前,我们总会在外面驻足绕个几圈。有人喜欢暧昧带来的意外怦然,有人对昏暗不明的关系感到着急挫败,还没在一起,彷佛恋爱的酸甜苦辣滋味都扎扎实实尝了一回。杨丞琳的《暧昧》唱尽了所有为暧昧所苦的“伪恋人”们,今天就让我们透过社会学角度细细爬梳,所谓的暧昧关系

暧昧让人受尽委屈 找不到相爱的证据 何时该前进 何时该放弃 连拥抱都没有勇气 —— 杨丞琳《暧昧》

 

暧昧,让我们无法肯认现在的关系而备感委屈,彼此付出情感的证据“缺乏承诺关系失去承载情感证据的载体”而因暧昧性证据变得容易过期与流失,自己因为暧昧背后需要承受的巨大风险。

“自己变得无法自拔、感情没有开花结果、投资更多情感可能换来一场空”迷失了投资情感与否的决定权、确定权,连拥抱后的代价也即将变得危险至极。

我们为什么会被暧昧给折磨?暧昧在爱情里对我们有何意义?

在正式谈论暧昧在爱里面的样态跟效益之前,先来窥探暧昧具有什么样的特质呢?

暧昧状态:矛盾、不确定性及反省式思考

主流爱情观念中,暧昧状态是奠基于一股迈向“承诺关系”与否的前置状态,混杂着矛盾及不确定性、流动的特质,随着暧昧发展成为不同轴心交织的“关系构面”的紧密纽带。

由“成为伴侣‘拥有明确且相对稳定的承诺关系’、保持关系性‘单恋、友谊关系或广义的情谊’、关系断裂‘结束一切关连’”形成的纽带。

然而,这些“状态”时常具有模糊不清、矛盾的、部分重叠的性质,特别在爱情的暧昧里,矛盾性会变得更加明显。

矛盾有两个基本的用法:一为两者陈述完全不一致,以致于两者不可能同时为真;另一种用法是指两股看似对立的力量同时出现于某种状况中 [注1]。如同《暧昧》歌词提及:“毕竟有些事不可以 超过了友情 还不到爱情”,常见的“暧昧”处境时常现身在后者描述的矛盾里。

暧昧让我们开始动摇,并把人群带向混杂、多重情绪触发共生的领地。

我们把焦点集中在“关系(relationship)”中的暧昧性来看,即为模糊了关系疆界的媒介,首要其冲的是:我们对于关系的期待变得多元且不具确定性,但这个不确定及模糊却对自己特别有意义。

在爱情、婚姻上面,现代性高度发展时带来许多不可预期,随着社会结构与环境的变化,可供我们选择的可能性越来越多了。

爱情关系里头的暧昧,乃是一种风险的产物,涉入太深“作用力”,情感因为暧昧的特性而大量溢出,自己所需要承担的“副作用‘作用力’”,可能也就越来越多,现代人也因此需要不时从中重新反省那些(如:暧昧的后座力、婚姻样态、爱情关系)状态对自己的意义,进而从中再认识自我、定位自我 [注2]。

到底该不该哭泣 想太多是我还是你 我很不服气 也开始怀疑 眼前的人是不是同一个真实的你

在这现代社会中,我们对爱知道的越多,反而对爱情的认知更加谨慎与怀疑,我们因为砸的爱“作用力”越多,产生更多自我反思动能“打回来的反身作用力越多”。

爱情的暧昧里开始有了更多反思动力、有了反身认识自己的空间,于是我们处在暧昧所产生的怀疑、该不该,毋庸置疑,我们都在反思“暧昧当下”对我们的意义,眼前的人已不再如此重要,而是自己要的爱是否真实。

暧昧让我们得以穿梭与共存于不同关系构面里游走,在爱与被爱之间同时产生“欣喜”及“忧愁”等等的矛盾性情绪。

也就是说,我们能感知到彼此之间流窜于各种可能性的关系样态,而对于未处于一个稳定关系备感矛盾,但是这些看似“好的(处在暂时很亲密的关系、能享受满足亲密感)”、“坏的(关系失败的风险、没有定论带来的焦虑、孤独感)”状态也是不断持续发生,十分的不安定。

暧昧将至:高浓度的情绪流动逐渐袭来

暧昧所带来的情绪不全然是负面感受。

爱情里暧昧本身的矛盾性,供给人们一个可召唤着各种非常态情绪的领地,例如:我们会因为处于持续不稳定的关系担心对方是否有着其他暧昧对象而焦虑不安、对于暧昧对象突如而来的亲密感而欣喜若狂、付出了爱却迟迟没有得到回应而感到忧郁。

杂揉的情绪感也成为建构暧昧空间的养分,暧昧性的领空本质早已充斥着高浓度的雾霾,一种由不同情绪粒子形构的产物。

人们对于“关系”的定义,以及关系的边界反而变得模糊与具有穿透性,而我们的情绪则是反应不同关系该有的定义,在关系游走及矛盾过程,给予正负并茂的动能。

主流社会对既有关系给予理所当然的定义(例如:亲密关系前期的占有式欲望、被爱的满足感),受到暧昧的矛盾性时而体现某关系所富含的满足感、时而取消该关系进而形成一种空洞的惆怅感,以致情感主体能穿梭游走在不同关系之间,挥发出应对结构该有的情绪反射。

暧昧如何建构美丽?

暧昧的过程往往“美丽”,我们可以省思自己在暧昧过程中被受疼爱是美丽的、回忆起当初生活重心因为对方变得失去重心也是美丽的、等待失去意义的瞬间也是美丽的,各种正向的、负向的情绪此起彼落的扬起。

诚如杨丞琳《暧昧》歌词所提及:“放遗憾的美丽,停在这里”,背后的那个失去对方、没有结果的感情关系之间产生出来的高浓烈的失落、忧伤等负面情感,曾经热烈爱过对方的真挚,这就是瞬间关闭在交织于各种情绪的当下才专有的“美不胜收”。

爱在暧昧中之所以美丽,或许就是掌握了高浓度情绪所带给我们在暧昧当下如此丰富且“记忆深刻”的独家意义。

背后也是代表着,美丽的诠释权及认识权其实可以回归到个人:我们手上。此过程(美丽化的暧昧性过程)如何不断地自我反省,透过省思重新审视与统整自己的亲密关系、其背后的社会秩序意涵进而与其对话,建构出爱情对于自我的意义,无论好坏,绝对缅怀。

同时,暧昧关系的状态让我们可以处在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位置,减轻了既有追逐爱情承诺关系需要的必要耗费成本(例如:约会用餐的金钱及时间开销、需要全神贯注于暧昧对象的精神消耗),进而可以偷渡不同关系所带来的情感利润(享受可能暂时性的爱与被爱),这也是成就暧昧关系为何“美丽”的重要骨干。

暧昧并非是过渡期,它的本质就是一场状态

暧昧在爱情里,本身就是感情状态,不是一种过渡期,而是一种关系状态的表征。

我们在暧昧状态的“难以确定性的确定性”本身就是个确定的位置。

我们不断谈爱,确难以穿透爱情的迷雾,但我们却可以不断从中透过反思习得对自己实用的爱情知识,随着知识越加丰富,暧昧性的领土越加广阔(因为我们可以知道过往坚持某些感情状况是对的,其实可能是错的)。

这块带有混淆及矛盾之名却不断扩张的暧昧领土,本质上就是一个可供站立的位置,它就是一种状态,不是一种排除于爱情之外的“添加物”,若拿它在爱情里面来仔细端详,它就是一场不断自我反思的感情状态。

并且,“暧昧”的本质始终没有是非对错,它非常中性,仅是透过现有社会秩序对于不同状况下的暧昧的瞭解,让我们体会到怎样是对的、怎么样是错的,但是我们需要留意在这背后权力的介入与拉扯 ─ 谁决定/确定这个状态要用什么姿态去认识它?

有趣的是,在具不稳定特性的“暧昧”当中,自己才有清楚(活着的)感觉,我们能透过自己来认知感觉而决定、确定感觉。

暧昧性给予自我能够反思与重新建构这个“位置”对自我的意义,那份控制“确定权”的权力掌握在自己手上,因此才特别有“我活在爱情里”的感觉,而这个感觉,也就是暧昧之所以美丽的主要核心吧?

暧昧让人变得贪心 直到等待失去意义

暧昧贪心,因为我们更能从暧昧开始感知模糊的暧昧性对我们的意义,那个多重的意义是如此真实、如此丰富。从几何时,随着暧昧的扩张,等待开花结果的意义性逐渐消退,那个人是谁已不重要,取而代之的,是带给己身的“暧昧的反思”与“美丽的意义”。

或许,你/妳一直渴望追求的不全然是爱情,而是暧昧性,一种自己可以开始清楚感知及定义感觉的感觉。

 

注[1] David Harvey着、许瑞宋译 [2016],《资本社会的 17 个矛盾》,联经出版社,二版,页 11-13。

注[2] 刘维公[2001],<《爱情与现代性:评 Ulrich Beck 与 Elisabeth Beck-Gernsheim《爱情之完全正常混亂》>,东吴社会学报,10:299-3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