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柯P失言“未婚女性是国家危机”到近日林郁方批“头发比女人长,心理不正常”,丁守中说“坐四望五的女人还要人叫她姊姊”,我们知道政治与性别的距离从不遥远。作者 Kanghao 爬梳选举中的“正妹文化”,正妹行销术对政治是有利还是有弊?

 

台湾民主化以来,动员选民到造势场合,一直以来都是台湾选举文化上,很常见的现象。20几年来,我们历经了两次政党轮替(今年也许会有第三次),选举文化也有很多改变。

从选举看板与主视觉的设计为例,各党的候选人,在这一次选举中,都有很大的进步,纸本与网路文宣的美感也提升许多。可是,有一件事情,20年来从来没有改变过—“正妹的政治行销”。

让阿伯醒过来的正妹行销术

这几年来,我参加过几十场的选举造势晚会。流程表摊开来,通常都会有暖场的表演团体,或是穿插在讲者与讲者之间,串场的表演团体。讲者在台上讲话时,坐在台下的阿伯阿母都没在听,甚至在睡觉,他们都在等候选人到现场。不过,还有一种情况,他们会醒过来,辣妹出场的时候。

他们为什么醒了?如果候选人预算比较不足,请来“地方妈妈”的舞蹈团、乐器团、合唱团来表演,他们应该也不会醒,但是如果候选人有钱一点、或是有后援会赞助,请来像是“无双”这一类布料比较少、年轻、漂亮的女子乐团,他们就会清醒,并且拿出手机大拍特拍。


我自己也变成醒过来的观众(作者提供)

没有参加过造势晚会的人,大概也听过2012年总统大选蔡英文推出的“小英女孩”,还有这一次已经被换掉的洪秀柱,曾经有过LamiGirls“伊梓凡”的“挺住”风波。总之,台湾的选举文化,找年轻正妹来造势,仍然是很常见的事情。

不过,在选举造势场合中,却很少看到“男体”演出。我唯一想得到的裸体男性演出,大概就是为了表现候选人重视原住民,请来原住民族的表演者,穿着传统服饰跳舞、唱歌、打鼓的男性吧!只有这时候,男性的身体才会赤裸。

女性表演者必然得“正”、“白”、“年轻”、“露胸部”、“穿短裙”,因为她们除了表演专长之外,外貌的美学表现也是表演的一部分。(为男性服务的)“情欲化”演出变成是必要的,甚至有时凌驾于技艺的表演本身,也就是说,她们表演得好不好无所谓,但是穿得少、漂不漂亮才是观众在乎的事情(尽管表演者自己很在乎,也很努力在练习,让演出完美)。

但是男性表演者,就算裸露,也不必长得帅、拥有胸腹肌,重点也不在展现身体的“情欲”,而是要展现“力道”与“阳刚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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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妹行销术中的性别政治学

这种性别化的表演,反映的当然是我们社会中,异性恋男性的情欲可以张狂表现,大方地、公开地观赏女性身体,而异性恋女性则不行,女性的情欲必然得隐藏起来,看到裸男在跳舞,就算幻想自己可以在表演者身上磨蹭,也不能表现出来。女人的情欲太过张狂,换来的就是荡妇、不检点的骂名,这就是性别压迫与不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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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我们可以继续探讨更多事情。鼓吹“正妹挺XX”、“XX女孩”,或是辣妹表演团这一类的选举文化,把女性当成配角、花瓶,暴露的其实就是,在政治圈中,女性仍然不是掌握权力的人。


挺柱女孩(图片来源

可能很多人会质疑:台湾很快会诞生第一位女性的总统,或者我们也有两位女性的副总统参选,怎么还说女性没有掌握权力呢?我要说的并不是“单一女性掌握权力”的问题,而是台湾“集体女性的参政权”是否向上提升问题,或者一个更根本的问题:台湾有没有因为女性参政,而变得更性别友善?答案可能令人感到非常悲观。

在台湾,“女性参政”还是少数。台湾的两大政党,国民党的党务主管名单摊开,女性的比例微乎其微,而民进党的党主席蔡英文,虽然是女性,但是每一次中常会时,底下坐的中常委、党务主管,几乎三分之二都是男性,一级主管也只有两位是女性。

女性参政人数,从来都不是女性权力进步或退步的指标。我们不会因为正副总统参选人,有三位女性,就解读为台湾女性权力大为提升。但是女性参政人数,要让我们去探讨的问题是:为什么相较于男性,女性参政比较不容易?

大家想一想,台面上的女性政治人物,要不是像蔡英文、陈菊一样单身,就是成为蜡烛两头烧,兼顾政治工作与家庭的女性。近来,我们也可以看到,蔡英文因为单身,常常被说“单身女子,怎么会了解家庭需要?”、“将民进党的未来交给一位没有结婚的小姐?难道民进党都没有人了吗?”、“单身的人做事比较绝情”。这些言论还不够证明台湾的参政环境对女性多麽不友善了吗?(同场推荐:性别歧视不分蓝绿:女性政治人物,为何不能理直气壮地“单身”?

另外一个政治现实是,台湾的政治环境,很少让女性参政的机会。女性想要出头,大部份都是因为家庭背景、地方派系、军系才有机会获得知名度,以及地方组织的支持。

婚姻家庭、家族背景是女性参政的两大障碍。但我认为更重要的原因,其实还是:在政治圈中,男性拥有秩序的支配权。

政治,其实是男人的游戏?

在异性恋男人为主导的政治圈中,政治人物是不是一个“好女人”、“好男人”,这件事就会突然变得格外重要。像是,每一次选举,蔡英文单身这件事,就经常成为对手大作文章的素材。一下说她“不懂家庭”,一下又质疑她是否为女同志,逼她出柜。我们也知道,洪秀柱说过:“查某人就是要安定,不要吵、不要乱”这句话。

男性政治人物也一样,爱不爱家、老婆有没有帮忙辅选、是不是好爸爸、好丈夫等形象,都是政治圈以及大众检视的要素。

所以,我们可以看到,即使现在台湾的制度上,有女性保障名额等友善平等措施,女性在立法院、县市议会、基层民代的人数增加,但是我们的性别观念依然很保守。女性在政治领域中,依然得跟“男人讨价还价”,而男性也必须符合“好男人”的异性恋霸权。这也就证明了一句话:政治,是“男人”才玩得起的游戏。

台湾的政治,仍然拥有浓浓的男性气概与男性中心观点,这对女性而言,就是参政的最大障碍。女性克服了各种障碍,没想到进入政治圈,还得要“像个男人”,才能在男人的游戏规则下,步步高升,获得较高的权力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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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妹行销术”是压迫,也是反抗的工具

以男性为中心思考的政治圈中,各种的“正妹行销术”好像就不那么难理解。不过,有一句话叫做“有权力的地方,就有反抗”,女人如何突破政治圈中的困境呢?

一个很简单的问题:什么样的女性比较容易获得党内提名,以及选民的青睐?年轻貌美、形象好、学历高的女性。美女,当然是由整个社会价值观来定义的,自然也符合选民的喜好,当选的机会就大大地提高。

亮丽的外表,当然不是政治人物的必备特质。我们当然也可以批判,靠美貌来选举,等于是顺应了性别结构,但我们也无法否认,拥有“美貌资本”,提升当选的机会。一旦获得权力,进入国会或者取得行政资源,就有机会来松动既有的性别结构。

女性若能靠着“美貌”,同时兼有“专业能力”,顺利当选而获得权力,就能改变政治圈中过于男性为中心思考的逻辑。女性保障名额,以及社会上许多女性的保障措施,就是由许多女性立法委员所推动。

所以,被男性凝视的女体,不一定只能是压迫。女性不该被物化,也不该自我物化,但是我们却可以理解,妥善地运用美貌资本得到权力,是一种“必要之恶”的手段。女性被要求要有某种美貌与身材,本来是父权社会对女性的一种压迫(其实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压迫,只是女性受害为深)。换个角度想,女性若能将这种压迫转换为得到权力的筹码,进而争取更多的平权措施,改善台湾全体女性的性别处境与参政权,那也不失为一种可以尝试途径。

最后,政治,它绝对不是男性的游戏。事实上,什么是男人的游戏,也还没说清楚。我在这篇文章说的“女性夺权计画”也不是什么新颖的想法,重要的还是,藉由正妹行销术,来谈制度与结构如何能改变。女性夺权,针对的从来都不是男性,也不是企图要减少男性的参政权,而是我们如何建立一个“性别友善”的制度与结构,让人们去参照,让社会去运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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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权之声,无惧年代(剧照)

人,总是得依照“制度”与“结构”去生活、去做出相对应的行为,很难有人可以逃脱结构的限制,做出毫无根据的行为。不过,世界上所有的制度、规则、价值观、结构,都是由人类所创造,人活在结构中有改变它的能力。

所有的结构,一定都会有弱点、有缝隙,那么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找到结构中的缝隙,先在夹缝中求生存,让缝隙越来越大,让人看见问题,进而拆毁结构,建立新的结构,或者至少修正结构,让它越来越符合时代的潮流。这才是女性夺权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