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尊重同志成为政治正确的年代,“女同志作家”还有原来爱与伤的能动性吗?介绍五本同志文学,看见一路认同的流动。

失去邱妙津之后,我们还能爱谁?这些书装填了女同志的爱欲和日常

邱妙津离开20年了,《鳄鱼手记》中的“拉子”仍是我们常用的自称。有时看见年轻女孩从女书店带走《蒙马特遗书》,总忍不住揣想,书里黏腻沉重甚至令人窒息的压迫气氛,那种一旦燃起就指向死亡、丝毫不容于世的爱欲,是否仍能引起共感?或是它早已成为某种可被收藏的时代印记,如同在坍落的“石墙”边捡拾一块石子作为纪念。

改编《蒙马特遗书》的莎妹剧团也20岁了,陈雪和早餐人结婚5年多,今年还有多位出柜的女同志参选,一切走得比我们想像得快,甚至,“女同志”在二十一世纪都快成为过时的词汇,不再拥有反叛的力道、边缘的特性,甚或认同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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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因不得见光而少有人戴上的名号,如今则成不愿被黏上的狭隘标签。会这么说,多少来自于细数近几年新书,却搬不太出“女同志作家”的感慨,然而里头又潜藏着“我们终于无需再硬生生地划分你我”的窃喜。

我们多么矛盾,既推不走萦绕的怀旧情感,又渴切那新的进步的流动性。只知道,此时此刻,妳我仍活着,以或许下一秒就幻变的女同志认同,镶嵌于世。

我们都曾在爱情中失语 -- 陈雪《迷宫中的恋人》

陈雪和早餐人的生活日常在脸书上不停更新,羡煞多少人,我们对共组家庭的所有想望,似乎在她们的影像文字里一起实现,我们好像也跟着伸手碰到了爱情最终那不求华丽只要质朴的颗粒触感,摸着摸着也就心安了。陈雪接着出了《人妻日记》、《恋爱课:恋人的五十道习题》,一边解惑,一边现身说法,几乎像是女同志的生存指南。

当然,也许妳更怀念陈雪的恶女姿态,叨念着那些已不复在的颠覆、病态、异常、破败。《迷宫中的恋人》里有的尽是旁徨挣扎,延续着女同志恋情中对爱与伤害的执着探问,如同我们阅读《蒙马特遗书》时,产生对激情、对肉体消亡、对搏取承诺的困惑。陈雪用这部小说带我们重回爱情迷宫,而这次,我们能看见出口闪进的隐隐微光。

关于爱与革命的小叙事--柴《集体心碎日记》

纪大伟曾说:“《鳄鱼手记》提及的外国名字,仔细看来,也都是空洞的符号,并不见得真的跟当事人(符号的“源头”?)有何关系。”而柴写下的每个外国名字/外文词汇都像是随手从生活中拿来的,就算空洞,也源于其自身指称的空泛,不仅在小说里,在现实生活中亦是。

因为我们正生存于瓦解大叙事、没有大革命的时代,我们能轻易地飞过海洋、跨越国界,却难以再找到一个置于个人之上的信仰,真理早被打破了啊!

“爱随着日复一日的现实渐渐烧尽,我需要一个不同的信仰。”
“也许我们只能比那些憎恨我们的人,看起来更加危险并且无所畏惧。”--《集体心碎日记》

小说中时常浮现隐喻式醉后清醒的奇异光景,当革命与爱都成信仰,令我们纵身跃入,却也可能在某个时刻,忽然觉察自己狼狈不堪。谈使命太过沉重,不如且战且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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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童/女同的养成记录--何景窗《想回家的病》

她的字、她的诗、她的散文,都那样迷人,因为古灵精怪所以迷人。相对于柴中产阶级式、消泯国界地流动,何景窗固着于一地一景,悄悄长大。视角和身体都是会生长的,我们忘记了孩童时的视角如同遗忘了发育前的身体,少有沉积的污垢,和刻意摆弄的痕迹。所以读着《想回家的病》,总想向过去的自己致歉,随后再苦苦搜寻以前的奇思妙想。

<非中产阶级儿童的家庭生活>谈女童与资本主义,<对狗的亏欠>谈女童与动植物/电视/自然科学,<令人讨厌的母子关系>谈女童与性启蒙。每一篇散文中的童言童语,照亮大人们约定好不要去想的事。这才发现,生活中的琐碎,其实很有重量。(同场加映:同志议题就是人的议题!专访归亚蕾:“每个母亲都用自己的方式爱着孩子”

“妈妈只和哥哥一国,他们两人之国不需要姊姊和我。我可以感觉到我身体里浓滚滚的醋酸和咸切切的眼泪正烹煮着一颗心。”——〈令人讨厌的母子关系〉

谁不贪读爱情小说--罗浥薇薇《骑士》

罗浥薇薇说《骑士》并不特定写给某个人,而是写给城市,但读完却忍不住在现实中复刻书里的浪漫,彷佛我的城市也浓郁了起来,甚或悲悯起旁人的惆怅。在激情不够用的时候,就向小说借一点,洒进生活里,也是荡漾。

“我们接吻。很长很长,几乎可以连接所有心痛事物的、长长的吻。”——《骑士》

是的,我们需要一本爱情小说,属于女同志的。贪读一本能带出淡淡哀愁,能引我们去路上流浪,能将世界的衰颓与荒芜召唤至眼前的小说。最好在异乡,最好是边缘人做主角,最好有不倾斜的三角恋。那么,就能不辜负这个适合读小说的夜晚了。

我所有的孔洞都在想念妳--骚夏《濒危动物》

提倡阴性书写的西苏曾提及,社会上常认定写作这一行为等同于男性手淫,因此女性写作就是为自己剪裁一个纸的阴茎。我想,骚夏的诗集是最好的反证。

“一头栽到妳的身体里面,所以我知道,我身上所有开孔的地方都非常害怕妳,但也非常想念妳。”--《濒危动物》

撇开家族的称谓,掀开国族的外衣,里头包覆着的是濒危动物。生物性的血缘流经皮毛,流过屋瓦,流到不可知的疆域。在形式变换之间,套换了一个又一个象征,逐渐穿破认同,稀释权力。以诗拆解父权,用字建筑意象,这本诗集,是骚夏的保育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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