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很久没静下来享受周遭的宁静。留个时间给自己,想受漫步的悠活,你会发现在心中属于孩子的纯真感动喔!

永恒 Éternités

总有一天,人该学会跳脱“新闻”。

没错,阅读报纸向来只是为了看到我们还不知道的事。何谓新闻?顾名思义,我们在报纸中找寻的,确实就是“新”这玩意儿。但我们还不知道的事,却正也是我们立刻就会忘记的事。因为每当我们今天知道了什么,就必须立刻把位置让出来给我们还不知道的、明天才会发生的事。报纸没有任何记忆:一件“新闻”驱赶另一件新闻,每个事件都会取代另一个事件,复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传言甚嚣尘上,旋即烟消云散。流言蜚语此起彼落,彷佛不断滴落的水珠,凝聚成一道流势凌乱的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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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们迈开步伐走路,新闻就不再有任何重要性。

这里是指那种为时好几天、甚至好几星期的长途健行。不久,我们不再看到人间烟火,远离了那些嘈杂骚动,不再知道某某事件的最新发展。我们不再急着掌握事情的转折,不再想着发掘它如何开始,不再等着知道它如何结束。“你知道那件事后来怎样吗?”不,一旦迈开步伐,这一切就不再重要了。置身于绝对的永恒中,我们全然脱离平常那些稍纵即逝、却令人凝神屏息的新闻。路走得远、走得久了以后,我们甚至对自己竟曾对新闻兴致勃勃感到匪夷所思。万物的缓慢呼吸使日常的急促喘息显得有如无谓乃至病态的纷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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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邂逅的第一种永恒存在于岩石的线条、原野的起伏、地平线的轮廓之中—这一切都具有顽强的抗力。面对矗立在周遭,固若磐石的自然,新闻事件变得如此微不足道,彷佛风一吹就散去的沙尘。这种永恒是固定的,只在原处震颤。走路就是经历这种经久不变、无声无息、谦逊地存在着的实况—岩石缝隙间长出的树木,伫立树梢窥探的鸟儿,流向山谷的小溪—而无需把任何具体期望装进行囊。

走路就是忽然隔断谣言与怨言,阻绝脑海中不愿歇息的呓语,那些不断评论他人、评断自己,不断谱写、修改、推演的内心独白。走路化解了缺乏章法的自我想像,把浮沉在其中的尖酸刻薄、嫉妒怨恨、愚昧满足、无聊报复驱赶得无影无踪。我面对这座高山,行走在大树之间,不禁心想:它们就在这里。它们从未等我来到,一直就在这里。它们不知早我多久就已来到此处,在我离开很久之后将依然驻留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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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有一天,我们也将不再如此为手中事务操心忧虑,成为它们的俘虏。要知道,很多事是我们自找的,是我们强迫自己做的。

工作上班,累积财富,时时保持高度警觉,以免错失任何升迁机会,觊觎某某职务,时间不够草草了事,为别人的事烦恼。要做这件事, 要赶去看个什么, 要邀请某某人; 社交义务, 文化运作模式, 忙东忙西……不断要让自己做点什么,可是我们想要自己是什么?这问题以后再想吧,眼前总有更好、更急迫、更重要的事可做。明天再想。但是明天又会有明天要做的事……后天再想?彷佛一条没有尽头的隧道,而人们把它称为“人生”。这种思维无所不在,就连休闲时刻都必须刻上非得做点什么不可的顽固标记:剧烈的运动健身,具有激发效果的休闲活动,奢华的餐宴,不断赶场的夜生活,五星级假期。忙碌到最后,除了忧郁或死亡,也没有别的出路。

走路时什么都不做,只是走路。就这样什么也不做地走路,却足以让人找回存在的纯粹感受,重新发现活着的简单幸福,也就是充斥在童年中那种喜悦。因此,当我们能够卸下非做什么不可的执念,只是走路,我们终于再次邂逅第二种永恒:属于孩提的永恒。

我甚至该说,走路是一种儿童的游戏。惊奇于美好的天象,灿烂的阳光,参天的巨木,湛蓝的天空。人不需要任何经验或能力,都可以体验到这些。也正是因为这点,我们面对那些走得太多也太远的人容易感到不安:他们已经看遍世界,难免不断比较。永恒的儿童不会去做比较,因此他看到的永远是最美的。当我们愿意让自己上路,用几天、几星期的时间走路,我们不只是脱离我们的工作、邻居、日常事务、生活习惯、烦恼忧虑;我们也抛下我们的复杂身分,脱去我们的面具。那一切都褪去了,因为走路只需要动员你的身体。你学到的知识、读过的书籍、你累积的人际关系。

换个角度看世界:旅行的意义不在去哪里看了什么,而是用双脚去认识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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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里都派不上用场;只消两条腿就足够,加上一双闪亮的眼睛。走路,自己上路,攀登山岳、穿越森林。对起伏的山丘和浓密的树林而言,身分地位毫无意义,人不再扮演任何社会角色,甚至称不上是“人”,只是一个生命体,一个能够感受路面石块顶住鞋底、芒草拂过衣梢、微风沁凉舒畅的躯体。走路的时候,世界没有现在也不具未来,唯一留下的是早晨与夜晚的循环。从早到晚,只有一件事要做:走路。但是那个充满惊奇(为了七月向晚微光中泛出神祕深蓝的岩石,为了正午阳光下橄榄树叶闪现的银绿色泽,为了黎明时分被染成红紫的山峦)的走路者没有过去,没有计画,也没有经验累积。他一直是那个永远的孩童。走路时,我只是一个单纯的眼神。在树林中,人类褪去他的年岁,彷佛蛇脱去旧皮—无论此刻他处于生命的哪个阶段,他总是回归孩童之身。

在树林中,永恒的青春出现了……在那里,我知道我不会再有任何大自然无法弥补的灾厄或不幸,因为我保有我这双眼睛。伫立在赤裸裸的大地上,身心浸淫在充满喜悦的气氛中,抬头望向苍茫的远方,所有自私与狭隘都化为乌有;我什么都不是,我什么都看到。—爱默生《论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