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旅行目地只有一个,用你想要的方式生活。这回我们邀请新井一二三与米果与大家分享精彩的旅行对谈 。 

对谈人:新井一二三(以下称新井)

日本人,现居东京。以中文写作的她对台湾情有独钟,活跃于华文创作圈,许多年轻人透过她的作品认识日本。目前在日本明治大学任教,专栏散见台湾自由时报、国语日报、中国时报、联合报等各大媒体。

对谈人:米果(以下称米果)

台南人,现居台北盆地边缘。文字工作者。她回应卫生署长的〈不结婚是神经病你现在才知道!〉一文,让数十万名网友拍手叫好。日本三一一大地震后写的〈日本8.9震灾教我们的事〉点阅率更逼近一百万人次。大田出版作品《只想一个人,不行吗?》、《13年不上班却没饿死的祕密》。个性化的书写与观点得到许多读者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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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1:对现在的年轻人来说,旅行的气氛是“壮游”,是“寻找自我的定位”;而新井一二三在本书说,旅行就像恋爱一样。请问两位对于“旅行”与“自我”之间的探索关系?

米果:二十岁之前,旅行的重点就是“玩”,将自己“置中”景点的拍照模式,还有返国之后的购物战利品所产生的幸福感,足够撑到下一次出发,起码有存钱与累积假期的动力。大概在四十岁之后,旅行比较像是转换一个地方生活,没有太多严肃的动机,抵达或离开都很平淡,维持那样的温度就好。有时候甚至连行前规划都很随意,也没有非吃不可或非去不可的压力,重复住同样的旅馆或去同样的地方都没关系。

比起到遥远而陌生的地方探险,反而比较喜欢在熟悉的地方散步,没有时间压力的走来走去,最好。

新井:年轻时候有条件去“壮游”是很幸福的事情。我在日本正属于那幸福的一代。“寻找自我的定位”也是很正面的态度;同一件事,由日本人说来,变为“寻找自我”,这样就比较麻烦了。因为自我这个东西像一颗洋葱,不管你剥了多少层皮,永远找不到核心,反而教你流眼泪的。“定位”倒会是积极的行为;穿穿不同的衣裳、说说不同的对白,然后决定你这辈子要演什么角色。“自我定位”完成了,下一步就能去找理想的对象。恋爱的本质是对美的憧憬。无论对方是人、物,还是地方,都可以抱有热呼呼的爱情。我对从葡萄牙经马六甲、澳门到长崎平户的“南蛮之路”,有长时间的憧憬,可说犹如恋爱。

同场加映:恋爱像旅行,从寂寞的候车站走向另一个人的心

对米果说的“反而比较喜欢在熟悉的地方散步”,我有同感,只是这个世界的变化实在很大很快了。有时候,本来打算再访的地方,过几年再去,消失得干干净净,根本就不存在了。例如一九九七年夏天去北京城南,在当年充斥京城的东北菜馆之一吃了朝鲜冷面。那是我这辈子尝过的冷面里最好吃的一碗。可是,没几年工夫,不仅那家馆子而且整条街都从这地球上消失,令人觉得很失落,好比人生一切犹如幻想。也许,这都可以说是旅游的乐趣,虽然像说寂寞也是人生味道之一。

米果:关于旅行,我很少想到“自我定位”这么复杂的问题,应该是说,从来没有想过吧!(笑~)人生至此,回想起来,好像都过得太简单随兴了,对于出国旅行,比较期待的是那种“明天可以在其他地方醒来”的兴奋感。如果对于人生有什么改变,大概会因为沟通语言不同,反而会舍弃迂回或暗示的表达方式,而采取直接简短的用词,这是我在日本住了一年,返回台湾之后的最大改变。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常常被日本人说,“因为妳是外国人,所以没关系”,因此就变得没那么在意措辞用字吧,真是失礼。

至于,重复到同一个地方旅行,好像快要变成中年过后的症状了。如果曾经造访过的地方还维持原状,会有安心感;若是消失或改变了,也只是看着眼前景色,在内心自言自语:果然,世界是没有办法一直维持原状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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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2:世界的入口究竟在哪里?这个质问对两位来说有没有特殊的发现?而这个发现是否影响自己的未来?

新井:会的。年轻时候,第一次出国旅行,要去什么地方?这个问题关键性地重要。虽然世界的入口处处都有,但是每个人都得选择自己要从哪里进去。比如说我,大学时期学中文,去中国留学,游遍大陆,可说决定了后来的事业。要学外语该趁年轻,因为学生时代的自由时间最多,记忆力也最强。充分利用青春时期丰富的时间,打好了专业基础以后,不管去哪里做什么,都有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参照系了,看问题、想事情都有自己独特的角度了。这一切的原点,就是当初看定世界的入口在哪里。

米果:世界的入口,应该是入籍日本的舅舅送来的礼物,一册厚厚的日本摄影集,封面是两张能剧的面具,小时候我看那书封会做恶梦,但是书内照片至今犹然印象深刻。有和服、鲤鱼旗、人形娃娃、类似新宿银座等街道的照片,对我来说,那是另一世界存在的证据,虽然不会讲中文或台湾话的舅妈早就是证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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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卡通《摩登原始人》应该也算是入口吧,有一阵子,很想住那样的房子,穿兽皮图样的衣服,曾经幻想过,到底要搭什么公车才能到摩登原始人的城市去,但那毕竟是卡通啊!

新井:听台湾朋友们说,由他们看来日本是另一个世界,我都禁不住羡慕他们。因为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的日本人,似乎集体失去了对“另一个世界”的想像力,显然跟战败而被迫放弃之前的殖民地有关系。日本人往往认为广大外界属于敌人,所以要出门的时候,心理障碍会很高。但是,要进入“世界”的话,首先非得推开家门不可的。看起来很重的门,其实说不定轻轻碰一下就会开。讲回我自己,小时候看外国的少女小说,恨不得变成海蒂去阿尔卑斯山上的爷爷家住,因为在那儿可以蘸着融化的瑞士起司吃面包片!

米果:其实我一直都有个想法,台湾可能是不断被殖民统治,不管是原住民还是历史各个阶段的外来移民,起码都有过“下山”、“渡海”这类的移动经验,因此体内除了冒险的基因之外,还保有“好奇”跟“随遇而安”的性格特质吧!但“随遇而安”之中又有相当成分的不妥协,这是很冲突的部分,但也是优势吧,譬如遇到西洋脸孔的外国人,或是被外国语言问路时,台湾人就很“鸡婆”,比手画脚,或很爱讲“OK”、“How are you”,然后想办法找到会说外国语的人来帮忙,好像觉得,让外国人在台湾迷路是很不应该的事情吧!

但我在日本旅行时,很爱跟长辈问路,可能是会说一些日语的关系,被赞美日文不错时,会有点得意。

(旅途上的风景,在七月专题:小姐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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