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十年间,离散中、漂流里成长为自己的模样。听柴与我们分享西雅图的二十岁光景,在挫折中学会的柔软与韧性。

再次回到西雅图已经相隔了五年,一下飞机就被熟悉的雨水迎接,车灯穿透又黑又重的夜,卸下我从纽约带来的沈闷和秽气。在这个我再没有任何实际情感牵连的城市,我却扎实地感到回家,被熟悉的节奏和街道深深地包围着。

十七岁末至二十岁初,我整个年少酷儿的长成都在这个城市发生。青春的岁月不担心金钱、工作、身体的极限,青春为了恋爱、革命、理论和药物的实验而活着,就连修练瑜伽也是为了偷窥身材佼好充满灵性的首都丘(西雅图同志区)女孩。出生在台湾解严后的七年级,并生长于美国千禧年网路时代、充满九〇年代怀旧的西北部油渍摇滚文化脉络,那时候脸书都还没开始盛行,后摇都还不称为后摇,我们在下着雨的车库中抽家种大麻,在 MySpace 上放解析度极差的 webcam 照片找女孩约会,未来对我来说是下个周六晚上的酒吧据点。我们用假 ID 喝威士忌可乐,谈论指套的必要性,计画社区士绅化的抗议行动,在市中心发送保险套,煮印度茶读法农、傅柯、巴特勒。

我可以问心无愧的说我爱过,对于这个世界有过可被称为疯狂的想像。

若说二十岁初的欲望来自于离开和解构“家”,二十岁末的课题即是接受流浪为生活的常态。纽约是最完美也最棘手的城市让人去习惯社群和地域的流动:我的学术和创作工作内容每半年至少更换一次,身边的朋友因为来自世界各方,也总是在犹豫或准备离开的状态,爱情更是一件难以用承诺一词得到任何保障或者安全感的事情。选择太多、阻碍却也太多,我们各自成为城市中渺小并微弱的讯号点,一不小心就被高楼和人群掩埋。

同场加映:但愿,有一个人在等我)

因为家还回不得,并且无从追寻,我留在纽约这个大城市学会成为一个更加孤独却完整的人。像我这样太年轻离家,却又不愿放弃与家连结矛盾的七年级人,若我们看似还在城市之间流浪,并不是为了逃避,而是准备好更强壮的自己,在艰困的大环境中建立理想的家。

若说二十岁初是关于实验和想像,二十岁末是学会在失望和挫折中学会柔软和韧性。

回到西雅图这个对我来说属于年少的城,突然我几乎记起所有自己曾经对于二十岁自己的期许。那瞬间我感觉青春的年代并没有消失或被消耗殆尽,而为我的现在铺上了许多不同的路。我想我还得在路上好一阵子,扛着越来越多的牵挂。世界越动荡,却让终点越加清晰。这些漂流途中遇到的大浪,将会继续乘载妳,向前。

同场加映:献给二十岁的青春片单:请允许我们,再犯傻那么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