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让我们和洪滋敏一起,关心唇腭裂,透过镜头与文字,看见疾病背后,我们的脆弱。

“他们因麻醉而沈睡,因疼痛而苏醒,而我仍不晓得该如何看待这些痛苦,或者幸福?”

今年四月意外得到的一个和罗慧夫颅颜基金会至越南,做每年例行固定唇腭裂义诊随行摄影师的机会。罗慧夫颅颜基金会与长庚的整形外科医疗团队合作,长庚的整形外科技术顶顶有名,又尤其唇腭裂手术更是世界顶尖。此次由台北长庚外科部部长罗纶洲医师率领,一位泰国籍至长庚学习的整形外科医生 Peerasak 助刀,一位麻醉科医生,并一位资深护理师及两位护士,至越南当地固定合作的“胡志明市口腔医院”,训练当地医生唇腭裂逢补的技术并实际操作已好些年。

短短四天的行程,经过罗医师的诊断确认有十六位适合开刀,意谓在两天内必马不停蹄从早开到晚上,墙壁贴着蓝色磁砖的手术室里,我们这侧置有两张手术床,为把握时间需两边一起进行,基本上最难处理的步骤交由主刀罗医师,边操刀边和另外两位年轻的泰国及越南医师教学解释,后由他们做后续的逢补工作。

唇腭裂长发于黄种人,也就是所谓的兔唇。一般大多人以为兔唇便只有外面嘴唇及鼻子部分受到影响,但其实还有口腔内部的腭裂,更是让患者不论是语言发展或者进食都困难重重。当今因台日韩的医疗资源发达,产检得让这样的基因减少,而就算出生后因进步的手术技巧让这样的孩子能有很好的修复,但于东南亚大多数国家的妈妈总是在孩子出生后才发现这样的“缺陷”,加上经济压力和医疗资源的缺乏,常常被施予错误的手术方法或是根本就无法接受治疗,有许多小孩从很小就已经动过无数次的手术却仍无法完全医治,身心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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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尽量尝试用一种旁观的角色观看所有的这一切;尝试用对话的关系去记录一切于我面前发生的事情。面对那些因为需要修补的裂痕而必须先切开才能缝补,面对那些每刀都血流如柱的手术过程,主刀的罗医师在第二天在手术室时便问我:“你第一次进手术室?不习惯吧?”带着口罩身穿全套隔离衣的我点点头,“刚开始都会这样,看久了,就习惯了。”罗医师边操着刀边接着说,戴着口罩的我没又回应些什么,只是看着医生把手术刀在刚刚已经切开的嘴唇上,继续地往下,护士在旁边用导管和纱布止血,像只是把不小心波到桌上的水擦掉一样…

 
 

接下来,观看痛苦、面对脆弱

一开始,我为这样的“无感”感到不以为然,我仍然没有因此而感到任何“习惯”,有时太过滥情的自己常常会因为拍到一半因为太多的情感而按不下快门...看着他们因麻醉而沈睡,又因疼痛而苏醒,看着父母接过经历好几个小时手术的孩子而泛泪,又因太多冰冷侵略的相机注视而离去。我仍不晓得该如何看待这痛苦,或者幸福?

“我们是不是不太习惯观看痛苦?”

为什么我们身为人类,却无法直视同身为人的痛苦?直视那些只要具有情感便会产生的各样痛苦?我想起那些在手术室里不停的血,我身上也滚滚流着一样的血,但为什么当那赤裸地被摊在光下时,我却感到不适?

我刻意地过滤掉那耶极为直接血红的画面,但边这么做的同时,却又感到些许讽刺,就如我们不习惯看见舞台上奋张直接的情欲,不习惯看见街上人们无助的哭喊,不习惯知道世界的某处正有人因枪弹而死去...但那些是那么地真实,比起我们早已习惯那些被刻意美化的,可能更要真实...

 
 

手术空档我会旁边的恢复室及楼上的病房记录观察,这里的病房一间摆着五张单人病床,角落一间小小的厕所,五个家庭便这么一起生活在一起,外头是胡志明市大街的车声喧闹。不会越南话的我常常就只是在病房的角落里和他们一起坐着,什么都不说地想让自己成唯一尊温柔的雕像,看着他们从外头买了午餐回来,一口一口地喂刚结束手术或正准备要手术的孩子,爸爸搂着女儿边擦拭因为手术而流出的血水,妈妈摇着躺于吊床上的儿子,奶奶安抚着哭闹的孙子,小小的病房里上演着无数的画面,当中多少的情感流转,你几乎无法感同身受,只能尝试理解并以微笑。

“你真正看见了,不再只是耳闻,不只是想像,他们如此真实。”

“为什么我们无法直视痛苦?”又问了自己一次。

那些器械在人身上画出来的刀痕;被温热的鲜血染满了一条一条的白色被单....当人性毫不遮掩地摊在面前时,人们却豁然低头,又或稍微侧脸不正面迎及,一股大浪袭来时我们望与它的真实,却无法全然接捧那样的浪花。看着一个个生命赤裸裸的转变过程,那么无力地摊在未知面前,那以为不堪的样子,就在我几乎以为自己就要在下一秒闪躲的时候,却瞬间感到一阵意外的释放...

倏地想起那些哭地泣不成声,想起一错再错到处乱撞,满身伤痕到以为再也站不起来。却在手术台上突然看见了那从中长着细细手脚,散发着微光的小小勇气,只因为我们都曾如此。那不是一般定义下的漂亮,不是显而易见的光鲜亮丽,而是一种更深层,更似破茧而出的美,即使没有任何的保证,仍决意慢慢向前的样子。

“原来我们更需要学习的,不是如何坚强,而是如何接受,彼此的软弱。”

下午五点二十三分,越南时间,他们都走了剩下我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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