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白色情人节,你打算怎么过?现在白色对我们而言,直觉想到的是美好纯洁的天堂。但在某个年代,白色对很多人而言,却是噩梦的颜色。在历史洪流中被洗刷去姓名的她们,张常美、丁窈窕、施水环...这些查某人曾是历史要角,认识他们,记住他们,不要遗忘。

对大多数的女人来说,白是美好的颜色。白巧克力,雪纺衬衫,女神的雪亮肤色,拿铁里浓香的漩涡,广告上一尘不染的厨房和浴室,缀满蕾丝珠绣的婚纱,购物网站里衣裙鞋袜的色调:天使白,优雅白,象牙白,好感白……总有一天妳会找到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白。


图片来源:来源(谢三泰 摄影)

不过对某些女人而言,白是恶梦的颜色。好比张常美,高一那年她和同学被叫去校长室问话,坐上吉普车后就回不去了。那里很小,很黑,空气中混杂着体味和尿味,不远处传来的惨叫声听得一清二楚。她趴在牢门下方送饭口偷看,只见一双双肿大光滑无毛无皮的肉红小腿被拖过走廊。他们专挑半夜问话,睡得迷迷糊糊时被推进房里,那人待在暗处用强光照她的眼,才看见四面墙都是刑具……

问到最后那人说:“反正没关系,你就在这里盖章,赶快回房睡觉。”她什么也没看就在自白书上押了手印,一判十二年。判决书上琳琅满目,同案却没有一个人她认识。

命运要她撑起这副枷,她便扛了下来。说不怨是骗人的,万苦中唯一的甜是他。

她是在生教所认识欧阳剑华的。他文笔好,绘画书法样样精通,还会胡琴、琵琶、笛子、小提琴。在绿岛的时候她还不认识他,但他已经注意到那个大眼睛的少女了。他太内向,要不是她先用斗笠向他打招呼,他根本不敢写信。“那顶斗笠是我们爱情的金钥匙”,他常说。两人开始通信后欧阳力求表现,想尽办法出狱,就怕女生先出去了,不等他。她曾对他说,你以前在大陆不好过,想来台湾过好日子,没想到关了九年多。他回答:“值得啊,我得到一个好太太。”顿了顿,再补一句:“全世界最好的。”

从今以后,情人节对张常美而言才有意义。

而有些男人会在情人节想到蔡瑞月。蔡焜霖只不过高中时读了几本书就被特务带走,牢房很窄,只能侧睡,新来的他被分到尿桶旁的位置,室友的鼾声陪他度过每一个想家的夜晚,滴滴答答的不是窗外的雨,而是小便溅上了脸……幸好有人给他一张手帕盖脸,否则每晚他的脸都是一幅尿泪交织的点线画。


蔡瑞月  图片来源:来源

冤错假案的黑牢日日无光,唯有绿岛星空下身着月白舞衣的蔡瑞月比太阳还亮。

至于施水环与她的好友丁窈窕,一生过不了几个情人节。有人爱上了一头俏丽齐肩卷发的施水环,但好友劝她和那人保持距离。他恨极了,碰巧看到丁窈窕的桌上竟躺着禁书,于是一连写了四五封检举信……。

恨与爱其实水火同源,刀痕与吻痕皆有无可原谅的时候。张常美说她永远忘不了那天,管理员喊着:“施水环、丁窈窕特别接见!”她俩都不知道“特别接见”是什么就去了,丁窈窕手里还抱着孩子。没多久,看守就把哭得声嘶力竭的孩子抱回来,她一张小脸胀成酱红色,怎么哄都停不下来。

也许她知道自己再也没有妈妈抱了。

对张常美和她的“同学”们而言,白是恶梦的颜色,也不仅是恶梦的颜色。虽然已经三十多岁了,张常美依然庆幸自己有披上白纱的一天。她的王子不骑白马,只是用乐器和画笔撑起一个家。出了小的监狱却走进一个更大的,但她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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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真正活过的她们

张常美,1931年出生于南投草屯,成绩优异,是草屯第一位就读台中商职的女性。高一那年和同学林祚庭被叫去校长室问话,坐上吉普车离开学校后就再也没回家。她没有参加党派,也没读过禁书,审讯时才知道自己是因为学校的自治会遭到牵连。根据1950年的判决书,省立台中商业职业学校涉案共八人,张常美表示除了和她一起被抓的同学之外,同案中人她一个也不认识。

欧阳剑华,1927年生于福州,被诬告思想有问题而入狱。富有文采,精通绘画、书法、乐器,自撰身世诗:“无辜陷狱伤洫血,缧绎刑虐任诛求。世纪灾冤民遭劫,万方残破失自由。”入狱近十年,出狱后于1964年与张常美结婚,晚年积极参与绿岛人权历史园区重建。着有自传《百劫重兴》。

(以上摘录、参考自《流麻沟十五号:绿岛女生分队及其他》)

蔡瑞月,台湾现代舞之母,为台湾舞蹈史开辟多元舞种,更将台湾舞蹈推向国际舞台。丈夫雷石榆因“匪谍”罪名被捕、驱逐出境,后来返回中国。1949年,蔡瑞月被扣上“知匪不报”的罪名而被捕,一说是因为她试图与丈夫连络,另一说是由于她的学生从香港来信:“你们快来吧!很多人从香港渡往大陆,如果你去,他们会重用你。”入狱期间她仍不断地编舞,教狱友跳舞。 (参考自:玫瑰古迹-蔡瑞月舞蹈研究社

蔡焜霖,1930年生于台中清水,因为喜爱阅读哲学与文学书籍,就读台中一中时获老师推荐参加读书会,不到二十岁便被牵连入狱,列为“台北电信局支部叛乱案”,以“参加叛乱组织,并曾为叛徒散发传单”的罪名判刑十年。

施水环,台南人,与丁窈窕同属“台南市委会邮电支部案”。根据熟悉内情的受难者描述,丁窈窕被施水环的爱慕者密告藏有禁书,虽然检举信被暗中烧毁,一时无事,但二人日后仍因此被牵连。官方判决书记载的是丁窈窕受人指示,发展“匪党外围组织之青年民主协进会”,并且受命成立台南邮电支部。至于施水环则被指控参加该协进会,和介绍两名“匪犯”与丁窈窕联络。 (请参考:台湾民间真相与和解促进会

尚未记忆,何来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