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成为母亲”感到恐惧、无力吗?《平行母亲》透过拆解母女创伤,带妳重新找回母性力量。

不少女性都喜欢跟小孩子玩耍,看到新生的婴儿更是两眼发亮,不过她们未必想自己生养小孩。

在谘商工作里,我蛮常听见的是:“我不想重蹈我妈的覆辙!”。

简单的一句话,道出了女性在成为母亲的路上其实深受自身的母女关系所影响,使她们在某种恐惧、不自信、无力感的笼罩之下,质疑自身的“母性”力量,且对“母职”缺乏胜任感。

今天顺着西班牙导演阿莫多瓦(Pedro Almodovar)的电影《平行母亲》(Madres Paralelas,2021),把主角当作个案般去聚焦感受女性“成为母亲”的悲欢苦乐,和思考如何重舍母力!

《平行母亲》:母性本能非必然!

女性在成为母亲前有着不同的心态:喜悦而期待、期待但有点焦虑、几乎陷在忧虑之中、对生命巨变的恐惧、未能消化的困惑⋯⋯。

《平行母亲》呈现的是一组对比:嘉妮(Janis)是专业的摄影师,她跟有妻之夫阿杜罗(Arturo)上床后怀孕,但她并没有要阿杜罗离婚好为她负责,反而她相信自己能独自抚养,并乐观地期待孩子赛希莉亚(Cecilia)的到来。

在隔壁床待产的是还未成年的学生安娜(Ana),在她的想像中小婴儿安妮塔(Anita)是要来毁掉自己的未来,因为她是被二人强暴怀孕的,她甚至不确定当中谁才是父亲。

人生总是被许多实际、无奈、痛苦的事推着走,怀孕过程可能被好好照料、或只感到孤独哀愁,但十个月后孩子总会出生,生命得翻至新的一页。

这新的一页有时候又会颠覆想像,曾有一位不想生小孩的女性,在生产之后成为朋友间公认的幸福妈妈,天天在社群上晒宝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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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平行母亲》剧照

电影中安娜的母亲泰瑞莎以为女儿跟自己一样缺少母性本能(maternal instinct),却意外“孩子出生后,安娜忽然就变成成熟的女人(a grown woman),有责任心!”安娜认为安妮塔是上天的礼物,产前忧郁都一洗而去。

即便母亲们再尽心尽力地照顾孩子,她们仍需要家人、亲友、丈夫等的支持。嘉妮需要老板让她重返职场以维持开销,又需要褓姆照顾小孩来换取休息时间。安娜虽然有褓姆,但她失望于自己最需要母亲的时候,母亲却为了一圆演员梦而到外地演出好几个月。

过去母亲与孩子的关系并不如今天社会要求的紧密,今天各种心理学理论都强调母亲在孩子的成长过程中,有着无可比拟的重要性,代表她背负无可推卸的“责任”;不过社会家庭组成的变迁,让女人和家族其他有经验的妈妈们亲戚关系疏远。

在这样的条件下担任“母职”,对任何女性来说都变得困难 [1]

换言之,当一个全职(甚至是单亲)母亲在缺乏支持的环境下照顾小孩,心理学家除了关心小孩长大后有怎样的童年影响之外,我们也应该多关心这群母亲生活中的创伤隐忧。

母女创伤的象征式重返

用精神分析的角度思考这些母亲的创伤,即去看她们跟母亲(自己作为女儿)的关系是如何影响其母性的表达、母职的品质。那些未被处理或从未揭开的创伤,往往以某种方式回返至自己孩子身上。《平行母亲》的发展可谓以象征的方式表达了这种创伤。

一天晚上,婴儿安妮塔在睡梦中猝死了。这死亡有文学的象征意义,对照着安娜出生不久便经历父母的离婚,当年母亲泰瑞莎为了追求演员梦,只好把安娜交给先生照顾十多年,直到这次怀孕安娜才搬回来跟她同住。

因此,当母亲在安娜生产后不久便离家工作,在潜意识上就重演了安娜幼年时期被母亲抛弃的心碎与忧郁,在安妮塔身上则以婴儿猝死症来表达。

我也希望只是危言耸听,但类似的案例在心理谘商工作里还真的听过!女性与母亲之间的创伤,会在日后自己怀孕或生产的类似时间、方式、地点、关系模式上,以具有象征性的方式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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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平行母亲》剧照

现在谈谈嘉妮,她照顾孩子初期从未思考过孩子像不像自己的问题。直到孩子的爸阿杜罗到访,指出赛希莉亚跟二人都不像,嘉妮才开始起疑心而做基因检定,发现自己的确非孩子的生母(抱错婴儿,医院出错把她的婴儿跟别人的调包了)。

嘉妮的创伤又是什么呢?父亲在她出生几个月后便去世,几乎所有关于父亲的记忆都是由外婆讲述的:“他有双杏仁眼”。嘉妮其实完全不知道父亲(以及母亲)长相是怎样。

换言之,“妳的鼻子、眼睛、笑容像爸爸或妈妈”相关的家庭互动在她心中是不存在的。如此,她无法拥有一般被视为理所当然的母性直觉,及早发现孩子其实跟自己或阿杜罗都毫不相似。

由此可见,除了不可回避的生物因素之外,“母性/母职”的品质其实亦是社会性的,即深受女性自身作为其母亲的女儿的(早期)关系、她和家族各人之间建立的关系感、由这些关系凝聚的心理结构等的历史所共同形塑。

母性力量的重新起步:看过去,望未来

《平行母亲》不只是讲两位女性当母亲的故事,它也平行地讲述西班牙的《历史记忆法》背后所掩埋的民族创伤(可类比至台湾的白色恐怖历史),这部份不是我本篇文章的重点,便只好交给较擅长历史的影评人再作分析 [2]

从家族创伤到家庭创伤,这两条平行线都在回应“人必须向前看,否则只是在挖旧伤口?”这问题。

嘉妮的回应是:历史的伤口若果不先挖开与认清,前人的遗骸若是未好好安葬、在世之人的心愿若然迟迟未了⋯⋯“除非我们完成这些事,否则战争永远不会结束”。唯有直面过去,人才能在真正意义上决定自己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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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平行母亲》剧照

当今天每一位母亲都被要求对孩子有更多的母爱与责任,且被过度强调为“绝对”的方向──在某种平行的转型正义下,我认为“母性/母职”隐含的历史,即女性成为母亲前后所经历的创伤,也需要先被揭开、谈论、安顿。

自我牺牲、完全奉献的母爱其实不是历史的必然 [3],在母职之外平行线:“女人”本身、其历史、社会的形塑等,都需要被更细腻地挖掘,我们才可以在过去的伤口上修补些什么,再于未来的世界面前,构想母性力量的理想样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