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看电影《美国女孩》,是否也能在剧中找到自己影子?面对环境变动、母亲的罹病,我们都有说不出的痛,文章带你深入看见美国女孩讲述的“亲子之情”,原来和解是一种过程,是争执之中晓得我们还是爱着对方。

《美国女孩》是导演阮凤仪的第一部电影长片,在第 58 届金马奖夺得最佳新导演、最佳新演员、最佳摄影等大奖。

故事时空落于 2003 年,台湾正面临经济不景气与 SARS 疫情笼罩,女儿芳仪(方郁婷 饰)因为母亲的疾病,被迫与母亲和妹妹返台与父亲团聚,局势崩解、家庭经济压力与母亲疾病牵动着一家的互动关系,导致冲突不断,女儿更要面对回台后的文化隔阂与自我认同。

许多电影都在写“回家”的母题,剧中主角往往花上整片的篇幅在书写回家的旅程。

《美国女孩》的第一颗镜头就是机场的行李输送带,芳仪在第一场戏就回家了,却心不甘情不愿,一心想回美国。


图片|《美国女孩》剧照

一部描写关于离家的电影:她,多么渴望逃亡

家的意象在剧中以各种形式出现,芳仪在国文课听着老师解释“不闻爷娘唤女声”中木兰“想家”的思念,台下的她听得懵懂疏离,丝毫无法对“想家”共感。

她在这被同学讪笑为“美国女孩”而格格不入,举凡台湾倒垃圾的城市奇观、填鸭式与体罚教育、发禁、网路拨接、食物等等,都令她丧气。

只是作为一个国中女生的她,即便受困想要逃却无能为力,面对压力与宿命,只能被动接受,消极承接。

剧中的角色大多都是逃避的,并非无为,而是真的力有未逮,尤其面对母亲的癌症,大家心中藏着生死离别的恐惧,面对方式却各有不同,导致无法贴合彼此期待,而让关系愈加撕裂。

母亲想要把话说开,讨论有天她离世的后续问题,但丈夫却拒绝面对病情恶化的可能,芳仪残忍责怪一切因母亲的病情而造成的影响。

她并非不去同理,而是还在同理的路上,人要先了解自己是谁,才真有办法去了解别人。

女人迷创作者 冯勃棣(Birdy)

女孩数度表达想回美国,都被父母拒绝。

回不了美国,那就给美国一个象征;受不了现实,那就给梦想一个意象,马儿成为了她的寄托,一个浪漫的符号。

芳仪曾描述骑马时,她说,“时间像是暂停了一下下,什么都不重要了。”

短短一句话,带出了小小的她,正承受着生命太多重要的事情,曾经有过一段美好的时光,是她想留恋不走的,美好得多么希望时间静止在那一刻,她构筑了一个美丽的“他方”,她讨厌此时此地。

马儿成为象征中的解答,一个想念的过往、一个值得盼望的远方。

她在网咖悄悄地策划逃亡路径,联络了美国的朋友,写了一篇控诉母亲的网志,上网搜寻了台湾的马场,试图与心中的远方再次连结,找到了台湾的马场后,她发现即使美国已远在天边,但象征中的应许之地,并非遥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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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发烧,疑似感染 SARS 后,全家暗潮汹涌的张力,终于冲破了情绪压力的临界点,产生了爆裂争执和彼此责怪,在女孩与母亲争执推挤的过程,惹得父亲挨打之后,她再也受不了了,她必须立刻逃跑,刻不容缓地奔往救赎的怀抱——她夺门而出,踏上了逃亡的路。

搭上夜里的公车,紧靠着上方写着“紧急出口”的车窗,轻抚腿上被打的瘀青,前往梦中的马场,释放堆放已久的压力,重温一次奔腾与宽阔。她抵达了心中的应许之地,在一个寂静的夜,来到了马场,彷佛一切场景早为她而设,等候她的到来。


图片|《美国女孩》剧照

终于,她来到了一匹优雅英挺的马儿面前,她轻松释然地笑了,轻轻抚摸马儿,像抚摸一场悠远的梦。

但当意象被实体化、隐喻被具象化时,现实往往背弃象征的意义,造成毫不留情的幻灭。

面对女孩的热情,眼前的马儿疏离、冷漠、无情无感,没有奔腾、没有灵气、没有交流回应、没有诗的温柔,就只是残忍且无动于衷。她被梦给摇醒、被象征给背叛,朝思暮想的马儿没能让时间停了一下下,也没能使一切显得不重要。

这份现实反而告诉了她,没有什么是不重要,一切就是那么重要,令人深感沉重。

女孩哭了,她心心念念想去的地方,根本什么都没有。

当她几近恳求对马儿说着“ Please, I need you ”时,我顿然明瞭了,马儿之于她,就是母亲的十字架、是父亲的佛像,是让人在大陆经商致富的盼望,是承诺你努力奋斗必然登顶的美国梦。为了逃亡,他们都有一个远方;为了存在,他们都有一个上帝。

女孩一路遁逃,却在到达这个应许之地的夜晚中,她发现上帝缺席、诸神未显。

而,家人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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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解,从来就不是一个能抵达的终点

妈妈带妹妹去医院检验,确诊感染了 SARS ,要被隔离时,妹妹对妈妈说了句:“我想回家。”

在一个纯净无邪、保持本真,尚未知道生命太多选项的妹妹口中,一句想要回家,与不断想要离家的姊姊,两者产生了对话与相映,或许这也是导演心中最大的关怀与追寻。

有的戏是写黑暗中的光,《美国女孩》更像是写光中的暗。

电影从头到尾都是温润和煦的光,所谓的暗并不存在,暗只是光尚未照到的地方,一家的冲突中始终有爱,争执底下藏着很深的信任,信任着彼此终能理解;伤人的语言甚至是一种托付,吐诉了心中最真诚的气愤后,再轻声向对方说,那就交给你来释怀啰。

和解从来就不是一个能抵达的终点,和解是一个过程,一个共同成长的心愿,是相爱的人间心照不宣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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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美国女孩》剧照

姐妹帮父亲染发时,乐得东倒西歪的笑声中;姐妹与母亲去吃圣代时,发亮的眼神中,都隐隐揭示了一个让人心安的秘密。远在家庭成形的那一刻,他们早已经和解了,和解早在撕裂前就发生了。

芳仪可能自己都没发现,并不是只有骑马,才能让时间停了一下下,原来帮爸爸染发也能让时间暂停一下下,和妈妈吃圣代也可以让时间暂停一下下,人生并不需要让什么都变得不重要,有些事情就是太重要了,所以美好。

接近电影尾声,父亲同意她了,“如果妳真的想要,我穷到脱裤子也要让妳回美国。”

她打从戏的一开始就回家了,却一直在逃避与逃亡,直到终于得到了父亲让她走的回应时,她还依然想走吗?

最后一场戏,女孩在阳台与楼下刚出院返家的妹妹隔空呼唤,她兴奋雀跃地跑出家门,下楼迎接妹妹,轻快的步伐是剧中第一次的飞翔,或许也是直到了这一刻⋯⋯

她才真的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