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鱿鱼游戏》的最后一集,主角代替观众问出“为什么要策划这种游戏?”和“为什么要亲自参加这场游戏?”本文使用精神分析的文本内容,跟你分享《鱿鱼游戏》的潜意识情感与动机!

Netflix 原创韩剧《鱿鱼游戏》(Squid Game)成功在 2021 年年底于全球引发热潮,许多针对剧中的伏笔重组、象征解释、同类型影视作品比较、韩国文化或社会现象批判等的资料,大家只消 google 一下便可成为鱿鱼游戏专家。

而今天我仍要书写本文,仅在于网路上没有让我满足的针对《鱿鱼游戏》的心理学分析文章,而要精神分析《鱿鱼游戏》背后的潜意识情感与动机,就得回应最后一集成奇勋(#456,李政宰 饰)对吴一男(#001,吴永秀 饰)的两个质问:“为什么要策划这种游戏?”和“为什么要亲自参加这场游戏?”

导演的两个明示:马格列特与拉冈,但仍然不够!

《鱿鱼游戏》第二集,导演黄东赫透过警察黄俊昊(魏嘏隽 饰)到失踪的哥哥黄仁昊(李炳宪 饰)的宿舍搜查,对桌面上的两本书作了特写,它们分别是法国超现实主义画家马格列特(René Magritte)的画册,以及法国精神分析师拉冈(Jacques Lacan)的《欲望理论》。

这当然是两个大伏笔,也就是:

一、马格列特最着名的作品之一,《戈尔孔达》(Golconda, 1953)绘画一群穿着类似服装、无可辨识的人群,飘浮在空中,彷佛在下一场黑雨 [1],这跟第九集里的最后一个游戏,成奇勋与曹尚佑(#218,朴海秀 饰)决斗当下的“好雨知时节”情景呼应着。

每一滴黑雨,都是游戏中的一条人命,伴随这残忍的最后胜利。


《戈尔孔达》。图片|维基百科

二、拉冈所提出的理论,主要指出欲望是永远无法被满足,同时人们不知道自己在欲望什么,就只好把别人的欲望当做自己的欲望,继而在资本主义社会中,以“生命”来追求着“金钱”的解释。

《鱿鱼游戏》中那个在高空载满金钱而闪闪发亮的猪型扑满,当然具体化了拉冈理论所说的欲望原因(objet a)[2]


图片|《鱿鱼游戏》剧照

然而,这些其实都不是精神分析,因为它无需分析,导演已直接用画面来明示:我这部剧,跟这些书的理论有关──在第二集的特写中,立起来的书还有梵谷、毕卡索、尼采之类的。

因此,在明示的玩味,以及对资本主义及其根本的不公平的批判之外 [3],到底《鱿鱼游戏》有什么潜意识情感与动机未被探究?

你会喜欢:《鱿鱼游戏》10 大绝望金句:“你还相信人性吗?”

两个质问:变态者用残忍,寻找生存与活着

身边大部份没有追《鱿鱼游戏》热潮的朋友,都是认为内容太过无情与残忍,我认为这情感十分值得追踪:

不把人当做人,把人当做游戏里的棋子,对其的操控或残害不会带来任何罪恶感,甚至从其生死中获取乐趣与快感,或根本没有施虐的必要,因为他人乃是随时可被丢掉的垃圾──精神分析把这种人格称做“变态者”(pervert),而《鱿鱼游戏》中的 VIP 们、主席黄仁昊及背后主使者,即老伯吴一男,都属于“变态者”之列。

在《鱿鱼游戏》最后一集,成奇勋便质问吴一男为什么要策划如此残忍的游戏,他回应:“身无分文的人与家财万贯的人,都有个共通点:人生。如果拥有万贯家财,那不管买什么或用什么来满足口腹之欲,最终都会变得了无生趣。”

如此,这群无聊至极的有钱人,为了重拾一点生活的乐趣,便策划起这场残忍的变态性质游戏。


图片|《鱿鱼游戏》剧照

英国精神分析师温尼寇特(D. W. Winnicott)认为,如果有一个人一再困于“无法生存”(non-survival)的心理困局,同时又“无法死去”,他就会以“变态”(perverse)的方式过活。而事实上,这些“变态”行径的潜意识目的,是为了恢复早已不存在的“生存感”(survival)。

因此,我们可以问:《鱿鱼游戏》中的变态者们,他们需要治疗或康复吗?

而如果精神分析──临床上,有别于现在我对影集所做的文本上──本身就是一次高度专业的玩游戏形式的治疗,使个案从中能再次与自己和他人沟通、卸下剧中种种圆圈/三角型/正方型的面具、建立具生存感的关系,它的前提其实正是最纯粹性质的“去玩游戏”(playing)[4]

由此,温尼寇特强调“游戏”会促进成长与健康、指向团体关系而不再孤独、建立沟通并带来“活着”。

现在我们可以回答,《鱿鱼游戏》中的变态者们的确需要治疗,但前提是他“能够纯粹的去玩游戏”并从中得到乐趣。

成奇勋的第二个质问是:“为什么要亲自参加这场游戏?”,读者们现在应该已经能理解吴一男为何会回应:“我小时候跟朋友们不管玩什么都觉得很有趣,连时间流逝都不晓得。在死之前,我想再重新体验一次,那是坐在观众席中绝对无法感受到的感觉⋯⋯”

作为变态者(既无法生,又无法死)的吴一男,最初以观看他人参与自己策划的残忍游戏,以重获生活的一丁点乐趣。但行将就木,希望在死前真正活着的他,大概本能地知道唯有亲身参与游戏,才有机会带来乐趣、生存、疗愈。

──这正是《鱿鱼游戏》吊诡之处,把变态的残忍性与普世的玩游戏结合,让许多长大以后无法再“玩游戏”的观众,潜意识地迷恋于这残忍又可悲的动机上,因为人们所遭遇的种种残酷与悲哀的现实,在《鱿鱼游戏》中找到投射的战场。


图片|《鱿鱼游戏》剧照

同场加映:吃椪糖是因为太穷了?《鱿鱼游戏》中,韩国人才懂的 5 个剧情设定!

真正的成长:放下罪恶感,宣称自己是人!

精神分析鼻祖佛洛伊德(Sigmund Freud)说过,拥有金钱无法给人带来幸福,因为再多的财富,在心理意义上也比不上我们儿时的愿望被满足时的快乐。

可以说,拥有再多的金钱,但如果失去儿时的愿望满足(再一次跟朋友开开心心的玩游戏),这生活注定是悲哀的,亦是成奇勋之所以无法使用奖金的原因。

然而,如果我们要对一个人做心理治疗,就得协助他成为一名真实意义下的成人,这代表他的成长,会建基于对战胜他人的罪恶感、内疚、自责的某种克服之上。而温尼寇特就说过 [5]

“我们无须认为人性改变了。我们需要做的,是在转瞬即逝中寻找永恒。我们要把儿童游戏,翻译成青春期与成人社会的潜意识动机的语言:如果小孩想要长大成人,那就得(在游戏的潜意识幻想层面)踩在一个成人的尸体上去完成这一步。[⋯⋯] 人们得要发现,(注:他人象征式的)死亡和个人的胜利,在成熟与获得成人身份地位的过程中,是固有的事。”


图片|《鱿鱼游戏》剧照

推荐阅读:《鱿鱼游戏》何时拍第二季?导演松口这 4 条剧情线成关键

这一刻,我们应该来贯穿主角成奇勋最后的改变历程:

1. 成奇勋拿到 456 亿奖金,却背负着对曹尚佑与姜晓等人的愧疚与罪恶感,因此,那次胜利其实是一次失败的游戏(有人真实死亡了)。

2. 直到一年后,当成奇勋跟病床上的吴一男玩完最后的游戏,听完那些故事的来龙去脉,并说出一句“你输了!”以后,他才真正完成游戏,于潜意识幻想层面踩在吴一男的尸体上(一次象征式死亡)。

3. 成功克服个人胜利与他人死亡的关联感受以后,长大成人(以染一头红发作为标记)的成奇勋,终于放下罪恶感来使用那笔奖金,能够履行与姜晓与曹尚佑的约定,分别照顾好二人的弟弟和妈妈,并出国见女儿。以及,对“鱿鱼游戏”的主办方反击一声:“听好,我不是马,我是人!”

以上是我对《鱿鱼游戏》的精神分析,即通过对剧中潜意识情感与动机的探究,我认为本剧借由“听好,我不是马,我是人!”,在观众的心中制造没有被道出的回向,我们彷佛能听到成奇勋回应一句:“我依然相信人!”

──要记得吴一男到死前一刻,仍不断问成奇勋:“你还相信人吗?”事实上,这个疑问应该回归他自己身上:“我还相信人吗?”

如果我们仍相信人,就会跟成奇勋一样,面对生命中无情、残忍与变态时,敢于反击,那是转瞬即逝中的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