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omany 编按：
从炫世、避世、传世：读张爱玲与“张学”开始，《阅读张爱玲》系列文章进入到第七篇，这个系列挑选了几部张爱玲的重点小说做导读，有《倾城之恋》、《红玫瑰与白玫瑰》、《色，戒》、《半生缘》，以及从《张爱玲私语录》一窥对知己的想法。相信你和我们一样，愈来愈喜爱如此多变的张爱玲与丰富的爱情故事，那么此篇就让我们进入《对照记》里不同的张爱玲印象。
◎文：何尚融
记忆会老去，而我们藉着照片凝固记忆。一张张的照片随着时间泛黄、褪色，随着人生步履流转迁移而零落散佚，然后我们就此不复记忆。
张爱玲真是个聪明的人。把照片通通收进书里，旁侧的书页上写着关于这张照片的种种回忆，快乐的、遗憾的、纪念的。自己做成一本书，也许还是会不见；如果能人手一本，藏诸名山，传之子孙，应当再无后顾之忧。这些老照片，就此有了栖身之所，就在你我身边。
那时候拍照，极少笑看镜头的，也没什么手势，黑白画面看起来又特别沧桑（难怪有替照片着色的念头）。但张爱玲是一个极有韵味的人，让整个画面都流动活泼起来。我最喜欢的是其中一张半身独照，在兰心照相馆拍的，梳得整齐的短发，配上闪耀光泽的耳环，微微挑高的眉毛，上仰的下腭流露出自信的高傲，一手叉腰，一手背在身后。轻灵而锐利。我不禁猜想，她是这样的人吗？
另一张离开华府前拍的照片，与前述相隔十一年，极美。侧着身，脸转正，微笑望着镜头。头发简单盘着，眉眼平淡。这张神情显出繁华历尽的智慧。多少人但愿她不曾这么辛苦，但多少人欣赏的正是她世事淬练后的才华。
“人老了大都 / 是时间的俘虏， / 被圈禁禁足。 / 它待我还好── / 当然随时可以撕票。 / 一笑。”这张照片里的微笑令人放心，谑而不虐的小诗呈现她对晚年生活的感觉，若能保持这样的精神状态，时间对她的确还好。这也是《对照记》里唯一一张彩色照片。这个世界的色彩来得太晚，在她离去之前，仅得一窥。
《对照记》之后的几篇散文隐约透露张爱玲对作品的态度。她是多么注意每一个细节、文字的人！就连插图上画的人物，她也会细细考虑是否符合心目中的构想。她写的是生活、实事，铭刻于记忆中的，那些神情、姿态，包括语气，曾经在脑海中的，怎容错植。一个字都不行。这样的细腻坚持，令人佩服。
最后值得一提的是此书收录首次面世的作品：〈异乡记〉。虽然是未完的残卷，却有可与张爱玲其他作品互相参照之处；同时，这也是张爱玲自言“非写不可”的作品。随着她旅行的步履，眼波流转之处，见其所见、闻其所闻，惊艳于她的眼力，体贴她的善感。她的文字新鲜特别，妙语如珠，绝非凭空而得；而是在冷寂沉静的思索（或张爱玲常说的“发呆”）之中，反覆咀嚼而来。看过一次，就不会忘记那专属于张爱玲的声腔。类似的情境、穿着或形容词汇，在散文里，也在小说里。在书里，也在人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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