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期间的生计困难,就如海啸一般压垮许多创业与自营者,纵使再努力,最好的游泳者也很难不在海啸中受到伤害⋯⋯

你上次感到恐惧,却压抑着不表现出来是什么时候呢?

最近的疫情,让我身边许多创业的朋友纷纷遇到人生中前所未有的挑战。有许多过去累积相当好实绩的老板们,在这次的疫情中已经无比努力,却仍然没办法对抗大环境。

那天,我知道有一名朋友的办公室要退租了,他要送出一些物品,他刚好有我需要的物品,于是我便很快约好时间去找他。见到他的时候,办公室里没开冷气,就一台电风扇在旁边转圈圈陪着他,他一个人整理着办公室的杂物,桌上还放着几瓶水。

“你一个人呀?”我问他。

“是呀,分流嘛。我一个人整理,之后还会有其他同事再来帮忙。我就是想你来的时候,我可以在,就可以跟你说上几句话了。”他说。

“喏,这是帮你买的运动饮料。”我从包包中递出一瓶饮料。

“啊哈哈。”他看着我,脸上露出一丝苦笑,然后指着桌上好几瓶茶里王跟矿泉水。

“太抱歉了,我都没先问你。”

“没关系,我就喝你送我的那瓶吧。你赶时间吗?要不要坐一下?”明明刚刚还没开冷气,却在我到了以后,毫不犹豫地就开了冷气,并拉了两张待会可能要给其他人的办公椅,把两张椅子放得远远地,让我们可以保持好社交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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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下以后,他问起我的近况。我就告诉他,我最近在学催眠。

“你怎么会想去学催眠?”

“因为我去年忧郁症呀。当时碰巧遇到一名刚刚上完催眠课程的朋友,她透过催眠,让我用很短的时间内迅速从忧郁的状况走出来。我觉得很感激也很惊艳,于是也萌生了自己去学催眠的念头啦。”

“忧郁症⋯⋯不知道这样问好不好⋯⋯”他听到我曾经忧郁以后,变得有点支支吾吾“我觉得我最近好像也有点状况,但我不知道是不是⋯⋯。”接着,他开始说起他的状况。

“我很怕身边的人关心我,我宁可他们不闻不问,也不要他们关心我。他们只要问我过得怎么样,我就会觉得好想逃避。”他慢慢说起最近的状况,“我发现,最近恼人的危机很多,但是当这些危机发生的时候,我觉得我应该要难过,但我却一点感觉都没有,我没有了情绪⋯⋯。你觉得,这样的我正常吗?”

当他问我他自己这样是否正常时,我心头一酸,想起去年底的时刻。那时忧郁症的我,每天以泪洗面,我有次从十一点哭到半夜四点足足五个小时,完全停不下来。那天晚上,我打电话给别人的时候,也问了同样的话,“我这样⋯⋯正常吗?为什么我会这么难过?”

我看着友人略微紧张的脸,温和地告诉他,我曾经听过相当有力量的一句话。

“你这样很正常,真的。”我看着他,他的身体好像放松了一些。

“回想一下,当你觉得自己‘没有情绪’之前,有没有曾经出现那么一刻,好像有一点点情绪要冒出来,你却立刻压抑那份情绪的经验呢?”我问起朋友情绪的细节。

“有啊,我很快就会压抑那些感觉。”朋友毫不犹豫地回答我。

“嗯,我以前也曾经有过这样的习惯,有情绪就压抑。”我想起以前创业的日子。

不只是我、不只是他,我身边还有其他创业的朋友,我知道他们都肩负着极为庞大的经济压力,过去的生活是“想着怎么经营”,现在的生活是“想着怎么生存”。房租、薪水,加上一次次延长的三级封锁,他们努力了,但他们开始慢慢感觉,再怎么努力好像也没有用了。而当这样的念头出现时,他们必须要一次次对抗这种“脆弱的念头”。

毕竟,他们一直都是很坚强的啊。

在创业的艰困训练中,他们早已习惯成为有担当的人,习惯成为解决问题的人,习惯带领大家看见希望。但是,如同第一次在海啸中溺水的人一样,努力真的不一定会有用,过往的经验也不足以立即脱困。

看着朋友慢慢点头,明显开始深思,我轻轻地说起自己去年的脆弱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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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 年疫情爆发以前,我对那一年的想像其实是要去环游世界边工作边旅行,所有计画都申请好,该买的机票也都买好了,我对人生的掌控权很强烈,我感觉自己走在自己想要的路径上,满满的期待与兴奋洋溢着我每日的生活。

而全球疫情爆发以后,我接到一封又一封计画取消的通知信。机票的钱被丢到水里,而我也已经从前一份工作离开。我曾试着投递了一些履历却未果,突然之间,我从创业家变成失业者。

无法预料什么时候会解封,我也无法知道自己何时可以再出国,生活与工作突然都被卡住了,我顿失了我对生活的控制感,而巨大的身分转换自然也造成了我严重的自我怀疑。

“我曾经是个创业家,但现在,我什么都不是⋯⋯。”我去年年中,曾经一次又一次地怀疑自己的价值。我不想努力,却也讨厌不想再次努力的自己。

但在自我怀疑的过程中,我没有发现,我开始用我的工作定义我自己,却忘了我自己本身存在就是价值之所在,工作只是我自己的延伸。

同时间,我也开始大量地自我批判,我批判了那个害怕的自己、否定了想放弃的自己、看不起会茫然的自己。而这些自我批判,成了我精神上的自我折磨。

友人听着我去年的故事听着入了神,他开始好奇我后来发生什么事。

“我后来在‘一片空白’的人生时刻,接到了好几个很有趣的邀约,包括自订题目的研究发表、电视旅游节目主持、读书体验⋯⋯,这些邀约是我过去不敢想像的新型态工作。我后来想想,这些机会之所以会出现,或许就是因为我那段日子的一片空白。因为朋友们知道我有空,于是开始陆续找我做各种有趣的事。后来的生活也就如你知道的,我开始接案,才会有机会再去学催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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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我,学了催眠,看了很多情绪创伤相关的书,终于知道了原来自我接纳才能从折磨中解脱。今年的疫情也影响我许多,但我会在焦虑出现的时候,运用催眠教会我的“正向命名”去与焦虑对话。

正向命名其实也不难,就是给予任何一个陌生的情绪、反应一个好的解释。当我焦虑,我会跟自己说,“面对那么未知的情况,你一定很紧张。没关系,这很正常,我会陪着你,谢谢你透过表现紧张来保护我。”

平常听起来很抽象的“爱自己”,其实就是在这种时刻特别重要。不管自己有什么样的情绪、反应,给予那些反应一个正向的意义,并且与之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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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友人很怕别人知道他的脆弱,怕被认为是一个不坚强的人。于是,我建议友人可以练习自由书写。当情绪出现的时候,先不要太快压抑它,可以用手机记录在没有人会看到的笔记内。把脑袋里的所有声音都写下来,然后一一为其正向命名。

  • “我觉得我现在没有办法解决问题。”
  • “我很想放弃。”
  • “我觉得我不能这么快放弃,但我没办法了。”
  •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 “我会不会让别人失望?”
  • “别人会不会不再信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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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常化自己的“负面情绪”,并且看见每一份情绪背后试图如何用不同的方式“保护自己”。“焦虑”也许是为了带来更多注意力,让我们不会忽略危机的存在,并且让我们握紧重要的事物;“胆小”也许是为了让自己可以好好活着,避免自己在失败后过度受伤;“无感”也许是为了让我们可以不用再次假装坚强。

透过自由书写的练习,我们会更勇敢。勇敢不是什么都不怕,而是怕得要死,却有能力与害怕共处,并继续做那些我们认为对的事。

最后,我跟友人说,“你是一个很棒的工作者,从过去创业的实绩中就知道了。很棒的人又有了空档,这个市场一定会很期待你呢。我也好期待这一次的改变,会带领你去到哪些地方探索更多未知、创造更多火花。”

盼,每一个在疫情底下痛苦的人,都能长出一份浴火重生的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