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略特・佩吉(Elliot Page)登上《时代杂志》封面,拓展全世界对“性别”过往局限于二元的想像,“跨性别”所代表的意义,是回归到认识自己这条路上;因为性别本是流动的,自我也是流动的——想成为谁,我们自己决定。

2020 年 12 月 2 日,一则 Twitter 震撼了好莱坞,在一天之内,引来 22.8 万则转推、10.5 万则引用,178.4 万个喜欢(Like)、20 多个国家转发;他的 Instagram 在当天就吸引超过 40 万名新关注者,有上千篇文章为他而发,可以说,这则贴文,几乎等于震撼了全世界。

10 岁出道,20 岁就以《鸿孕当头》(Juno)一剧奠定演员地位的艾略特・佩吉(Elliot Page),继 2014 于 LGBT 民事权利倡导组织“人权战线”演讲出柜后,再次出柜,此次,他在个人的社群贴出公开声明,第一句就大大方方地写下:“嘿,朋友们,我想告诉你们,我是个跨性别。”

看似轻松的一句话背后,乘载的是 34 年角色扮演,无数次说服自己以女孩身份度过的生日,是一次次来回自我诘问,是对于性别认同一次次的击破与重建。

艾略特・佩吉于 2020 年底的声明中提到:“我很难形容此刻有多完美,我终于足够深爱我自己,以致于可以追求真实的样子。”话锋一转,他收回满盈的喜悦,坦承这样的喜悦也令他感到不安。

“即便我已坐拥相当多的特权,我仍对这样的真实,感到惧怕。”恐惧,是出柜至今仍挥之不去的情绪。

《时代杂志》(Time Magazine) 记者 Katy Steinmetz 在封面报导这样写:“他(艾略特・佩吉)甚至在我还没提出任何问题时,就掉下眼泪。”

这一句话,彷佛让我们透过薄薄的页纸,就能感受到佩吉颤抖的臂膀,他哭又笑着说:“我很抱歉,我很感动,但,这很酷,对吧?”含着泪,他定了定神,把手放在心窝,闭上眼睛说:“深刻的兴奋与感激,带领我来到这里,这之中,还交杂着相当多的恐惧与焦虑。”

《时代杂志》为艾略特・佩吉空出了封面,彷佛宣示,此刻我们不谈别的,这就是世界的大事。于是,艾略特・佩吉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位登上《时代杂志》封面的跨性别者。

为什么《时代杂志》选择于此刻报导他?

即便到了现在,世界多数国家对于性别的概念仍然过于简化,彷佛染色体注定带有特定使命,督促你成为什么样子,成为谁。

4 月 4 日,《时代杂志》 在于脸书上架这则专访后,单篇贴文引来超过 2700 多则留言,其中不乏针对“艾略特・佩吉究竟算不算新闻”的讨论,有人说:“我很为他的喜悦开心,但这是个人行销,不是新闻。”

然而,究竟艾略特・佩吉的二次出柜,算不算新闻、值不值得被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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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没有典范,我们便会成为怪物

跨性别者无法知道自己真正的想法,因为没有一面镜子能让他们看到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感受。

美国作家 蒂克.米兰

缺乏典范(role model)一直以来是相对弱势者难以肯定自身价值的原因,艾略特・佩吉作为影响全世界最广泛电影工业的当红影星,他的出柜,无疑使他成为跨性别者中最有名的人物。

佩吉在《时代杂志》专访中提到,无论对于自己,以及大多数仍在性别认同路途上的人来说,典范是极其重要的存在。

佩吉说,至今影响他最大的是跨性别主持人珍妮特・莫克(Janet Mock)和演员拉弗恩・考克斯(Laverne Cox),而最终,带领他更靠近自己内心的则是美国跨性别作家 P. Carl,“我在 P.Carl 的回忆录《成为男人》,看见了我自己,它使我终于能够接受跨性别身份,成为完整的自己。”他说。

反映(reflection),是佩吉提出的一个重要的概念。包括他自己在内,都曾长期受制于既存规范,以至于真实的自己如同幻影一般,成为不可被自己与他人承认的异象,但如果现在有一个人在你面前,能协助你反映出你自己。

“若有那么一人存在,他们便可以看到,并说‘你知道吗?我也像他那样!’如果没有例子,我们就成了怪物。”佩吉说。


图片|达志影像/ AP Images

性别和你想的不一样,“性别是不断变换的旅程”

“跨性别者”是这段时间艾略特・佩吉最常称呼自己的方式,比起“男性”,他更感舒适于自己作为“非二进制跨性别者”或者“酷儿”的身份,对他而言,自己没必要为特定的男性特质背书,而他也并非那样的男性。

“我想这是一个复杂的旅程,而且是一个持续不断的过程,”对于破除性别二元论,艾略特・佩吉有话要说,而且要公开的说。

从二元到多元,艾略特・佩吉除了代表自己,也面对整个时代。他不讳言自己经历缩胸手术的历程,因为手术赋予了他全新的生命。

“手术不仅改变了生命,而且挽救了生命。”他提到,手术后,非男亦非女的生理特征,更让他对于性别二分法产生强力的批判与反思,而这样的反思,也将透过报导,透过更多的回应与讨论,来到大众面前。

艾略特・佩吉首次以跨性别者的身份受访,《时代杂志》 请来跨性别摄影师 Wynne Neilly 为他拍摄专访影像,具有跨时代的意义,有人说,即便不是此刻,佩吉一跃登上《时代杂志》封面,也是早晚的事。

性别认同是一个复杂的旅程,而且是一个持续不断的过程。

艾略特・佩吉

性别重置手术的污名未解,该怎么办?

杂志发行后,佩吉于个人的推特写下,“感谢支持我的人们,对于跨性别青年极大的关注。我们所有人都必须保护自己,请加入我的行列,谴责一切型式的反跨性别立法,仇恨以及歧视。”

日前,美国参议院议员兰德・保罗(Rand Paul)公开向跨性别美国首位跨性别阁员瑞秋・莱文(Rachel Levine)表示,性别重置手术(gender-affirming surgery)相等于生殖器残割(genital mutilation),并且认为:“切割生殖器官被认为特别残酷,因为它几乎总是针对未成年人,并且侵犯了儿童权利。”

由此可见,至今仍存在许多地方、很多人,对于跨性别手术存有污名,而这些污名,于跨性别者而言,无疑都是成为自己道途中的阻碍。

在台湾,依照内政部于 2008 年的函释,跨性别者若要做性别变更,必须提出两位精神科医师的诊断证明,同时,必须得接受全套性别重置手术(阴茎重置手术除外),也就是女跨男得摘除乳房、子宫、卵巢,男跨女则被要求摘除阴茎及睾丸,才可以变更于身分证上的性别。强制手术政策,无疑还是掉入“性别二元”的框架,忽略更多元性别认同的可能性。

对此,台湾伴侣权益推动联盟(简称伴侣盟)在去年(2020)国际跨性别者现身日(3/31),便针对“变更性别登记”提出有两个明确建议:

第一、取消强制手术。

自从两公约第一次国家报告审查至今已将近八年,明年又要展开第三次国家报告审查,建请政府尽早取消强制手术,避免跨性别者在自我认同与身体完整性(生育功能)之间必须二择一。

第二,将性别重置手术纳入健保给付。

目前性别重置手术被归类为美容手术,健保不予给付,对跨性别者造成极大经济负担,我们认为对跨性别者的法律性别承认不但有助减少其在社会生活中遭遇暴力与歧视,此对于保障跨性别者的健康、教育、就业乃至医疗、警政、司法等公共服务的接近使用,也都是极为重要的。 

去年(2020)11 月 20 日,也就是国际跨性别纪念日当天,伴侣盟虽试图以司法行动挑战强制手术,企图扭转“变更性别登记”制度,然司法端至今仍无积极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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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归到认识自己这条路上,性别本是流动的,自我也是流动的,你如何定义真实的自己,应与绝对的生理性别无关。

在 《时代杂志》专访的最后,艾略特・佩吉以坚定而温柔的语调,轻轻地说道:“我们知道我们是谁,人们之所以坚持(关于性别)的这些坚定意念,是因为它让人感到安全,但是,如果我们能庆祝生而为人,那所有奇妙的复杂性,那么这个世界,将会是一个更加美好的地方。”

如果我们能庆祝生而为人,那所有奇妙的复杂性,那么这个世界,将会是一个更加美好的地方。

艾略特・佩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