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住着一个小孩、仍是个长不大的少年,你也许会感到自责、羞愧,甚至开始讨论不想成为大人的自己,但要记得,这不必然是你的错,这是家庭与社会的“共业”。你需要的,是愿意重拾长大的苦乐。一点一点的,你会体认到身为成熟大人的美好。

许多人在同事及朋友面前,是个“功能良好”的成年人,或至少装大人装得十分成功。而实情可能是,人们知道自己的内心仍然是个孩子,这个孩子好像在某个时期便卡住那,无法、更不懂得该如何长大。

在心理谘商里,冀望人们勇于求助“教我如何长大”是蛮困难的,因为年复一年,人们内心的小孩与现实年龄的差距越来越大,要谈论他便越来越羞耻,要遗忘内在小孩、装大人扮成熟,倒是常餐。

不过,长不大并不代表全是个人的问题,这背后有着社会与家庭的因素。你需要的,是愿意重拾长大的苦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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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恒少年的性关系:模仿大人

要谈论这个“内在小孩”所延伸的社会现象有许多途径,但限于篇幅,今天我只从“性”出发。

有一种临床上常见的现象是,人们第一次的性接触或性行为,往往主导的原因不是受到诱惑、寻求情感结合或为了单纯爽快,却只是为了“模仿大人”──什么使大人有别于青少年,又总是禁止青少年过早触碰的事,不就是“性”吗?

有部分男孩喜爱吹嘘他们勃起,与能够“多早”跟多少位女性(或男性)发生性行为,他们以这样的能力为荣;也有部分女孩们,以自己能够早熟地,跟哪些帅气的男孩(或女孩)交欢为荣。

然而,究竟什么样的成长背景,或使他们产生这样的想法与期待呢?

我认识一些专门处理青少年性议题的心理师朋友,按他们的实务经验,许多过早卷入性事件而闹上法庭的孩子,家里总有着一个失功能、不问家事、情感缺席的父亲。也可以说,这些父亲很会“说”教,却从来无法“身”教。

往往由“父亲”代表的“成长、成熟、规矩、得宜”的力量失效的家庭里,孩子继续长大,在性行为的态度上彷佛是反传统的随心所欲,十分“后现代”。但即便已经 20-40 岁了,不少男人心中仍存有一个“要去征服更多女生(或男生)”的少年欲望,不少女人心中仍住着一个“我要去获得哪一位男性(或女性)”的少女情怀。这种有趣的心理现象,可算是一种集体和广义上的精神官能症(neurosis)。

有时候这种现象也被称作“永恒少年”,指一群心智上无法长大、无法刻苦工作、无法稳定与投入情感关系、在性关系游玩不羁的成年人──这概念是由分析心理学始祖荣格及他的徒弟溤・法兰兹提出的[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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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恒少年的养成及他们的去处?

除了上文所提到的“失功能 / 缺席的父亲”之外,还有什么社会或家庭因素会导致“永恒少年”那种“长不大、不成熟”的心理状态呢?

法国的精神分析师多尔多就认为,青少年无法顺利过渡至成人相对成熟的心理状态,很多时候在于[1]:

  1. 照顾他们的成年人想要当全知者,过度干涉青少年的私生活和每一个想法──最近我看到的一个极端的例子是,父母要在儿子的大学宿舍安装摄影器。
  2. 成年人一直强求孩子去追求实际、理智、有益的事──父母可能要求孩子念医学系、没事做就去念英⋯⋯玩游戏不是不可以,但能用来赚钱才能玩;
  3. 无法工作赚钱,又无法订定自己的长期计画并执行它,换言之,他们无法被允许为自己承担责任──今天,孩子被过度保护,同时又不被信任,他们无法好好打工去赚点自己的零用钱,又无法安排一场自己和朋友的小旅行或执行一些理想计画。

最终,按上述几位心理学家的见解,那些“永恒少年”在长大以后,其中一种最爱的活动就是去“爬山/攀山”。

为何是“爬山/攀山”?在潜意识里,这活动代表自我力量与计画的展现,是一个远离父母力量的自由场域,一种永远跟“被管教”相反的“自然”(也象征“性”)本能。按此观点,我们便不会太意外今天的台湾,“爬山/攀山”成为了“永恒少年”展示品味的活动。

在 IG 社交平台上,我们看到各种图文不符的“假掰山林照”:每周末定期打卡“在山上看日出”、在登顶后要裸上身和露股、(对一些女性而言)跟一群男生同行或做这些比较阳刚的活动是种了不起的成就、(对不少同志而言)一定要穿三角泳裤到山溪里秀身材──而刚好,荣格及溤・法兰兹认为“永恒少年”现象,常常在花花公子或同志身上呈现。

上山、下海,“永恒少年——少女”不断试图向自己证明已经是独立与成熟的大人,但一如奥修 Osho 说过:“当你独自爬到山上,无法只享那个日出,却要去拍照告诉别人‘很美’,那日出便不美了,你也从未真的独立”。永恒少年与少女,在自以为展示品味与成长的活动中,往往让自己继续“永恒自恋”下去。

这样二十、三十、甚至四十几岁的“少年”,他们或许已经有着收入稳定的工作,也不再跟父母同住,然而,他们在心理层面仍然无法摆脱家庭以独立、无法放下依赖他人及被赞美的需要,换言之,无法好好面对“我还很幼稚”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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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恒少年需要一场“成人礼”

“永恒少年——少女”是一个过渡状态,因此我们需要“成年礼”来催化从孩子或青少年,过渡到成人的心态。

荣格和冯・法兰兹对“永恒少年”的“成年礼”处方是:他们必须下定决心、努力工作,坚持完成一件哪怕他不喜欢的工作!他们不能只是能早起爬山拍照打卡,也要能早起认真工作过活。

多尔多的重点则放在“成年礼”的意涵和造成的潜意识效用:成年礼要能安抚人们告别孩童的享乐,协助人们与母亲(作为保护的家庭情感)分离和独立,让潜意识的心态从“总有父母为我解决问题”过渡至“总有自我潜能去面对困难”,从“我做事情是为了得到认同与赞美”过渡至“这是我的工作与责任,我能享受自己”。

不少古老的民族,或今天仍存在的宗教(如天主教的“坚振礼”)都有一种象征长大成人的成年礼。在最肤浅的角度,大学生入学的营队,也是一种成年礼的变体;只是当中活动的安排和意义,已沦为一种团康活动而已。

要记得,心中住着一个小孩、仍是个长不大的少年,也许会令有所自觉的你感到羞愧,但这不必然是你的错,这是家庭与社会的“共业”。多尔多便认为,青少年时期的长短,其实取决于成年人对他们的要求,以及社会对他们的规定;

话虽如此,但我们若是想要长大,就得放下过多或不自觉的自恋,放下打卡找认同的享乐山水游,却要为自己奉上一场刻苦、认真、拼命、无退路的“成年礼”──而且,最好是自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