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隔 27 年再次导演《楼兰女》,导演林秀伟与新生代的演员展开跨时代的合作,面对创作超过 30 年的舞者及创作生涯,秀伟导演笑称,自己从不是一个“乖女人”,然而她的不乖却带领着她的创作与表演成长,在艺术的浪尖上,展现无人能取代的创造性及魅力。

专访上篇:专访林秀伟(上)|解析《楼兰女》:当爱情不能和谐,只能走向毁灭

策划访谈|新象.环境文创

Q7:《楼兰女》首演至今二十七年,秀伟导演在导戏上这次重新制作有什么样的期待?

其实我本来就是一个不是很乖的女人,而且我也是一个很勇于自我突破,或是去为我自己发言的女人。所以我跟我丈夫吴兴国,位子是很势均力敌的、很尖锋相对,在很多时候我们是这样。

只不过是说当我们在撞击到最激烈点的时候,我们都会沉静下来,所以不会像《米蒂亚》这样报复或背叛的事情发生,所以当我在导这样的题材,我觉得我是充满能量的。

怎么说呢?有时候一个好的演员,一个女性的演员,她内在要存在一个男性的刚强在里面;一个男性的演员,他的内在要存在一个女性的抒情、浪漫跟柔软在里面。

甚至有时候,一个成年人他内在要存在像孩子一样的天真。所以一个演员他基本上是多面的。我自己本身是舞者,我自己知道怎么样去控制我的能量,把它变成很小或很大。


图片|郭政彰 摄影

开始在做创作的时候,我三十几岁,我其实是很勇往直前的,我是很有爆发性的,因为我很年轻,而且我很会跳舞,然后我能够挑战自己,所以我也要挑战所有的人。甚至我让魏海敏被扛起来还要在上面唱,她还要撑着,等于你在跳双人舞还要在上面唱,当时她是极度抗议。

但我是满酷的,就是说:“不行,你就是要做,因为这是我的安排,你就是要做。”甚至把她送到舞者身上,躺在所有舞者身上,像一块巨石,躺在野柳──这也跟我们的地理风情有关系──为什么会歌队的形象会这么湿答答的,他是从野柳的海草过来的,希腊也是小岛,所以他有一种海洋的吞噬感、跟澎派的感觉。

经过了二十七年,我回头看我自己,我回头看这群人,我还是觉得很了不起,因为年轻就要有这种勇气。

当然现在我们在做的时候,其实那个力量可能更厚实,因为你累积的人生经验也好,你看世界的经验,或者你的视野,就更宽广。所以你会选择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多余的,你怎么样更进化、更简约,扎的更深一点,给观众更好的作品出来,这是我们要去努力的地方。

Q8:这个剧,两性、女性面对两性的关系,家庭、社会、婚姻、亲子、权力(特别是父权),在这个过程,即使在这二十七年当中,对这个社会而言,您觉得有变还是没变?

我们经常在讲说伟大的悲剧、伟大的悲剧。悲剧之所以伟大,是因为他具有警示,他可能演出来是很负面、或是很不好的一个下场──也不是说恶有恶报、善有善报的那样的下场,因为最后米蒂亚还是脱罪飞天了──他其实是用一种负面的教材,让我们可以静下心来,可以沉淀的去理性、甚至辩证整个事情,或是目击悲剧是怎么产生。

未来在对应到你的生命,他会提醒你。像你告诉小孩不可以去摸电,你要演出来给他看摸电会怎么触电、怎么难受,因为好言相劝是没有用的。

我觉得这样的毁灭性,像台风一样,刮过后大地才会被清洗,一个伟大的悲剧其实是有净化心灵跟精神的作用;而且之所以伟大是这是普世价值,是一代接着一代,带给世人新的理解跟新的智慧。

我觉得在这个社会上他还是充满这种父权、充满这种不公平,我觉得这个作品对男生也好、对女性也好都是一面镜子,看怎么样彼此可以找到阴阳融合,彼此去理解、去善待自己。

Q9:首演至今,您从舞者到艺术行政总监又回归到导演/创作者身分,也从母亲到当了阿嬷,这一路上您的心境如何?

你看我今天穿得挺正式,平常我就跟疯婆娘一样,每天在厨房里面当厨娘,其实是满邋遢的。

最近我也回去参与太古踏舞团《无尽胎藏》这部作品,又回到《楼兰女》导演跟编剧的身分,我觉得这些艺术的养分对我个人生命来讲,是一个新的活力,所以我很高兴可以回复到艺术家的身分,而不是艺术家的厨娘的身分。

我觉得这也是我给自己的礼物,也是个奖赏,我终于可以回到属于我自己,安天立命的舞台。

我也希望这个机会越来越多,我可以把传承的责任卸下来。之前会脱离太古踏创作跟演出,真的是因为京剧人才断层很严重,所以花了整整十年,把十几岁的孩子培养到二十几岁,才有兴传奇青年剧场 《摇滚水浒》出线。我觉得时候到了,我应该把我的人生经验,把我的艺术这么多年来的体会能够反刍在作品里面。

我不会再创作新的作品,但我可以回到我旧的作品,再做得更好,真的为台湾留下一些可以被流传的作品,我想《楼兰女》就是我们很希望能够创造一个经典作品的契机。


图片|新象.环境文创 提供

Q10:您的女儿吴采璘在 1993 年首演时演出美蒂雅的孩子,本次则将担纲演出公主,是否可以跟我们分享这个奇妙的历程?

第一个版本的小孩,一男一女,男生是魏海敏的儿子,女生是我的女儿。那个时候我的女儿才四岁,非常非常厉害,那些儿歌,我们创造了一个语言,我们比《阿凡达》更早创造一个“我们自己的西域语言”,只有我们自己理解,那是一个很异世界的空间。

我的女儿,我记得当时把儿歌按照西藏儿歌的方式,再模拟、再转化以后,我女儿居然四岁可以琅琅上口而且唱得非常好,而且我说,那你(吴采璘)帮我编好了,她还把她编好,所以那个舞大部分是我女儿编出来的。

我真的很佩服她,她当时候就很专业,包括把服装照顾好,什么时候要暖身,什么时候要上场。甚至魏海敏在演戏的时候她过度入戏,还会帮魏海敏擦眼泪,魏海敏用手一直拨她、一直拨她这样。

现在她也成年了、长大了,她现在要演敦煌的公主了,所以这个也是一代又一代的传承,我觉得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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