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因为害怕失去,就不愿直视问题。在亲密关系中,我们时常面临许多巨大的不安全感,且试图在对方身上找到解决不安全感的方法,往往得到反效果。我们渴望安全,所以惧怕关系里头的变数,但殊不知,因为害怕而错失沟通的良机、因为害怕而不愿追寻真实的自己,才是关系触礁的真正主因。

(开放式关系为亲密关系的既存型态之一,基于多元共融原则,相关内容,期许能让自主选择实践开放式关系的人们减少困惑,实践更好的知情同意,并在关系中成长。)

我们时常渴望听到以下的诺言:

“从今时直到永远,无论是顺境或是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我将永远爱着您、珍惜您,对您忠实,直到永永远远。”

这是一段可能对部分的读者来说很浪漫的言论,令人憧憬不已。婚姻誓词背后显示了人们渴望一段长久稳定的关系。

可惜的是,随着社会的多元发展,旧有传统、父权社会形态已悄然改变,婚姻中已不再总是一男一女、男主外女主内、夫唱妇随了。

社会支持个体化发展,每个人都有机会追寻自己的人生意义,不是只能困在特定的角色框架中,这也使得婚姻的稳定因子不再。

过去婚姻的稳定依赖于每个人都有固定僵化的社会规范,男女应该遵守什么社会成规,人们的思想保守而顺从。但现代社会里,相关条件几乎已消失殆尽,每个人都有能力追求属于自己的人生,这是离婚率上升的原因之一。

然而,人性中渴望安全的天性却没有改变,这也是为什么“永远”这个元素在婚姻誓词中依然屹立不摇,纵使离婚率都告诉我们誓词中的“永远”是如此的脆弱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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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不愿谈论分手的可能,不认为自己是失败关系的经营者

若我们前往团体公证结婚的会场,一一询问在场的新人们:“你认为你们会离婚吗?”

可想而知,除了会得到坚定不移的答案外,还会得到一顿白眼甚至怒骂。虽然这样的现象从离婚率来看,是十分讽刺的。

人们对于分手的看法,似乎背后潜藏了许多的恐惧,而这些恐惧往往使得人们宁可让关系痛苦地维持着,也不愿意使关系结束。

为什么人们把离婚或是关系分手彷佛看成一件十分可耻的事,甚至连想都不愿意想呢?

1. 害怕抛弃他人

纵使社会让个体发展越来越多元,使关系维系更加不易,但另一方面,社会依然不断歌颂长久、永远的关系是多麽美好。

这使得人们害怕主动结束关系,甚至对于“终结关系”有着强烈的罪恶感,好像自己做了大恶不赦的事情:抛弃了爱人。

同时,我们也害怕因为相同因素遭其他人谴责。尤其当关系中若有了孩子,罪恶感甚至会加成,这使得许多孩子的双亲勉强经营关系,然而这种勉强,反而比决心分手的家庭,更容易对孩子产生负面影响。

2. 害怕被他人抛弃

人们“害怕关系结束”可连结到“害怕被抛弃”上面,两者都可以追溯到我们与母亲的关系。

当孩子意识到自己和母亲是两个独立个体、不可能永远连结在一起、不可能永远张口就有食物、哭喊就能得到安慰时,这样的恐惧便存在了。从心理学来看,许多人成年后用伴侣替代了自己的父母亲,渴望伴侣给予自己无条件的关注与包容。如果伴侣离开,深深的被遗弃感便会击垮我们的安全感。

人们需要用一生去学习清醒地看待关系结束不等于被抛弃。

然而,部分现代人远离被抛弃的恐惧的方式就是保持单身,这是一种人际关系疏离下生成的自我保护模式,认为不缔结关系便不会被遗弃。因此冷酷被流行文化称许,殊不知造成了现代人际疏离的结果。

3. 害怕被他人替代

实际上,抛弃他人与被他人抛弃是一体两面的,我们害怕抛弃别人,也代表着,我们认为自己不愿也没能力承受被他人抛弃。

若我们无意识地认为自己的伴侣如同自己的父母一样,渴望他们无条件的呵护与认同,我们就会很怕这样的呵护与认同会被其他人夺走。反之,如果不离婚、不分手,就不会被替代,而这种想法使部分的伴侣重新点燃关系的热情。

然而,这样的关系的发展后果我们往往可以预料得到并不乐观。

4. 害怕孤独与不安全

着名的英国儿童心理学家温尼科特认为:“一个人忍受孤独的能力是判断其感情发展是否成熟的标志之一。”

是否能忍受独处?是否能忍受空窗期?是否能忍受伴侣没有提供无微不至的关注?是否能忍受关系结束后的不确定性?

若我们缺乏自己给予的内在安全感,我们便无法忍受孤独,这样的状态下,因为信心不足,以及不相信关系结束后的生活依然可以精彩无比,进而难以面对关系的结束。这可以从社会对大龄单身这的评价中看出些端倪:主动选择单身的人更加性感而自主、危险,使其他人既害怕又嫉妒、渴望。

5. 害怕失败与其他人的看法:

社会虽然不再如以前那样崇尚贞节牌坊、歌颂永远,但隐隐地还是认为:关系结束似乎这段关系就代表失败了。

这样隐形的枷锁使分手痛苦万分,我们不愿意接受任何的失败。我们越是渴望自己的关系在人前亮丽闪耀、被人认可赞赏,这种挫败感就越是强烈。当我们在社群平台上越是大方示爱、曝晒甜蜜,其实我们越是害怕关系结束后散场的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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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惧不会使关系保有爱,而坦然面对恐惧则可能有爱

当关系仅剩下以上那些害怕分手的恐惧在维系时,关系势必成为应酬般的假性亲密关系。

美籍德裔人本主义精神分析学家弗洛姆在其着作〈爱的艺术〉中提到:

“多愁善感的爱情的另一种表现是把现时推移到过去。一对夫妇可以通过回忆过去的爱情而受到深深的感动,虽然他们当时本就没有感受到爱。这种情况和幻想未来的爱情完全一样。不知有多少订过婚的男女或新婚夫妇仍在憧憬未来爱情的幸福,尽管他们现在已经开始感觉到对方的无聊。这种倾向符合作为现代人标志的一般态度。现代人不是生活在过去就是生活在未来,但不是当下。不管是通过参与别人的非真正的爱情经历来体验爱情,还是通过把现在推移到过去和未来的方法来躲避爱情的现实,这些抽象的和异化的爱情形式其作用就和鸦片一样,都是为了减轻现实、人的孤独和与世隔绝所带来的痛苦。”

我们努力避免面对恐惧,总是缅怀过去的美好与憧憬未来如梦似幻的想像,代价便是牺牲了当下的真实、亲密以及爱。

我是一个知情同意的开放式关系实践者,这样的关系型态在主流社会中并不受人待见,加上我四处流浪探索世界与自我,以微薄的写作收入为生,更加让我在婚恋市场上乏人问津。

我妈妈实际上很反对我这样的生活以及实践的关系型态,也曾问过我:“会不会觉得寂寞?”

我的回答是:“会呀!我其实还是很渴望有一段真实、敞开的亲密关系。”

实际上,我依然拥有上述提到的种种恐惧,但我渴望深深的自我探索与成长,我希望可以超越这些恐惧,成为一个能有能力给予无条件的爱的人,因此我依然努力地探索与实践着。

在探索的过程中,经过大量的阅读以及生活的实践,我认为没有什么可以永恒存在,美好的事情到来必将离去,痛苦的事情难以逃避却也必然消逝。如同亲密关系,关系开始了,意味着必然会结束,不论是有意结束或是遇到死亡而自然了结。

这促使我决定在 2019 年 8 月开始离职探索自己与世界,加上实践无条件的爱、对人毫无隐瞒地敞开。

当我的行动不再受恐惧驱动时(但我知道恐惧依然在那,只是不再接受恐惧的奴役),我的世界会变成怎样。

我希望我的世界充满热情以及真实的关系,因此努力实践“无条件的爱”成了我的生活一大目标:我爱,但是不占有、不被恐惧奴役。

我开始逐步冒险,与那些我感到“还没有把握”的人坦承地表达我的爱,我时常真诚地说着:“我爱你”。我坚持以“爱”来称呼我对对方的情感。

当我能敞开表达时,过去被恐惧奴役而做的行为所造成的后果不再发生,迎来的是一段段真实的关系,纵使大多时候是被拒绝而只是得到一段朋友关系,但面对拒绝,我却没有“被抛弃”的感受,而是更多的信心、友善、真诚与爱作为回馈。

用真实的爱代替恐惧,痛苦是暂时的

在我经营第一段开放式关系时,因为当时的伴侣害怕被人取代以及身边的人对开放式关系的负面偏见而选择想要封闭关系时,虽然我们对关系的型态没有共识,需要结束亲密关系,同时也觉得开放式关系的经营使她生活备感压力,待在关系中的恐惧使她无法享受亲密,我们便协议分手了。

然而,我认为健康的关系不免遇到变化而结束,但关系的结束不意味我对她的爱消失了。我们在分手后,依然一起共读一本本书、关心彼此,甚至我当起她的约会教练,协助她厘清在感情中的盲点,最重要的是我依然会大方的对她说:“我爱你。”

我敞开分享我热爱的人事物,成为我生命意义的一部分,无论我是否拥有一段名义上的伴侣关系。

我认为,这样的生命状态适合每一个人、每一种关系型态:如果我们都有意识地尊敬、珍惜且坦率地看重与我们连结的每一个人,而不是被恐惧驱动地经营我们的关系,这样世界不是很美好吗?

我把自己的心打开了,我不感到空虚乏力,也没有依恋的欲望,我只是处在当下、敞开来爱。

我会不会偶尔感到寂寞呢?当然会。但我热爱我的生活吗?超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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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免恐惧驱动自己,才能避免假性亲密关系

这篇文章并不是鼓吹人们要离婚、结束关系或是经营知情同意的开放式关系,而是鼓励读者更清醒地看待关系,不论暂时无法克服上列的恐惧而留在关系中,或是清醒地决定要结束关系,都拥有充分的意识知晓自己的每一步行动背后的动机。

若关系双方都坚定地认为,分手是在任何时刻都不可能发生的,便不免出现关系中的钉子户,认为反正关系是不可能结束,“理所当然”将充斥在关系当中,关系将演变成假性亲密关系,剩下的将不是爱,而是痛苦、迷惘与麻木。

结束关系并不可耻,因为恐惧而留在关系中也不可耻。

可惜的将会是以为恐惧驱动的关系维系是充满爱的,把依恋、恐惧认作是爱,浑浑噩噩地在关系中迷惘挣扎而不自知。

在关系的开端、中途思考关系结束的可能性并不是触霉头,而是真实清醒地看待关系,这样的关系,非常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