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的孩子在这充满意外与危机的青春期,因为同侪、社群压力而感到喘不过气时,我们该如何帮助他们,迎头面对困难、勇往直前?

回避会助长焦虑感

最近的某个周二,我在罗伦女子学校工作时,被拉进一场与某位学生的互动,这个经验正好呈现了家长与焦虑的女儿在家常见的互动方式。

就在我准备端着食物回办公室时,我听见一名学生从我背后走来。我转过身,看见一名叫做洁米的十年级生。她看起来活泼外向,但当时很明显地处于恐慌中。

“达摩尔医生!你现在有空吗?”

“当然啰。”我当然乐意放弃边吃午餐边回电子邮件的计画。

洁米跟着我穿过走廊,走下几级阶梯,来到我常被学生们戏称为哈利波特办公室的小房间。我在罗伦女子学校的办公室就像哈利波特在达利家的卧房一样,位于学校中央楼梯的下方,曾经是一个大型的打扫用具储藏室。

虽然听起来很奇怪,但这个空间其实非常完美,座落在学校最主要的走廊上,却避开大部分人的目光,所以女孩们或家长们能在和我见面时保有绝对的隐私。

我把盘子放下,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洁米立刻泪流满面。她一手按着肚子,一手抓着椅子扶手,然后开始过度换气。

我虽然很习惯和非常不安的女孩会谈,但还是被洁米澈底崩溃的速度吓了一跳。这证明了在我们进入办公室的祕密空间前,她正以最后一丝努力撑住自己。一关上门,她就溃堤了,压抑的情绪倾泻而出。

“我今天没办法考化学考试。”她急促地说。“我还没准备好,我会不及格,我的成绩就全毁了。我不能考试。”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然后哀求道:“你能让我请假吗?你能帮我写一张字条之类的吗?”

我相当困扰。在这间学校里,我没有让学生免去考试的权力。我是来提供她们协助,而不是来任意更改学校规范的。不过,我同时也完全同意,以洁米现在的状态,她是不可能接受考试的。

“化学课是哪一节?”我问道,一边试图在洁米和她的老师之间找到我能介入的空隙。

“最后一节。”洁米顿了顿,呼吸开始回到正常的节奏。我看见她的紧绷逐渐退去,她充满希望地补充了一句:“也许我爸可以在上课之前来带我回家。”

当我听见逃离学校带给她多大的宽慰时,我身为多年心理医生的中心思想便窜进脑海里。我把想保护的直觉推到一旁,提醒自己:如果我现在让洁米避开那场考试,那大概是我能提供的协助中最没有意义的行为。


图片|Photo by Sharon McCutcheon on Unsplash

原始本能会叫人逃离威胁。转身就跑的确是个好主意,尤其是当你面对的威胁是一栋燃烧中的大楼、一场显然不安全的喝酒派对,或是充满侵略性的芳香剂推销员时。

但是,在许多情况下,逃跑其实是个很糟糕的决定。因为,我们在学术心理学中学到的一切在在都告诉我们,逃避只会让焦虑感更加剧。

回避不只会助长焦虑,它其实是一个有两道菜的套餐。

首先,逃避潜在威胁会让人感觉很舒服。事实上,回避就像是一种特别强力、快速的特效药。洁米光是想到让爸爸来救她逃离化学考试就感到好多了。

但是,暂时逃避化学考试所获得的释放,很快就会被伴随下一场考试而来的恐惧所取代,她会更担心下一场考试的成绩。

再来,逃避我们内心的恐惧,会让我们无法发现这些恐惧也许是被过度膨胀了。如果洁米真的想办法跷掉了考试,她可能就会让自己丧失了发现这场考试也没那么糟的机会。

事实上,当人们规律地逃避害怕的东西,就有可能让那些事物成为澈底的恐惧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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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像一位叫做琼安的女人,她非常怕狗。琼安走在街上,每次只要看到一只狗朝她走来,就会涌起一股恐惧感。所以她理所当然地会选择走到马路的另一边,好避开那只狗的行动路线。

每次只要她走到人行道的另一侧,她就会感到好多了,这让她下次见到另一只狗时,更容易想逃到对街去。在这个状况下,琼安从来没有机会碰上一只友善的狗。她会持续相信自己该避开所有的狗,并且知道远离它们就能为她带来立即的舒适感。

心理学家知道要怎么治疗恐惧症。我们能帮助像琼安这样的人掌控她不合理的恐惧,同样的方法也能帮助女孩面对过度膨胀的焦虑感。

要治疗琼安的恐狗症,作法相当简单。我们会教琼安一些基本的放松技巧,并衡量她能在和狗来到多近的距离时仍保持冷静。

透过所谓的“渐进式暴露疗法”,我们帮助琼安循序渐进地和狗进行接触。我们可以先让她看狗的照片,同时运用规律的呼吸技巧让她保持平静。接着我们会让琼安站在距离一只狗一个路口远的位置,然后让那只狗逐渐走近她。过不了多久,琼安就能享受,或至少能够忍受一只狗出现在近距离的地方。

回到洁米的例子上,我镇定下来,温柔地说道:“等等,我们先不要打给你爸爸。我想我们可以一起想个办法。”洁米显然不喜欢我阻止她逃离的意图,但冲出学校的念头至少让她平静到能和我对话。

“化学课发生什么事了?”我问。“这堂课对你来说很难吗?”

“通常都还好,但我搞不太懂这次考试要考的范围。”

“你有去找老师帮忙吗?”

“有,她是个好老师,但我还是不知道我有没有听懂。”

“我知道你为什么害怕。”我说。“我也知道你为什么来找我。但如果你没有正面迎战,我担心你之后会感觉更糟。”洁米叹了口气,表示她愿意接受意见。

我问:“你从现在开始到考试前,有自习课吗?”

“有,午餐后就是自习课。”

“不然这样好了⋯⋯要不要去找化学老师,看她能不能在考前帮你最后做一次说明?如果不行,我希望你上网找教学,把你担心的章节再读一次。最重要的是,我希望你去考试,就算你怕成绩会不如你的预期。”

洁米不太情愿地同意了这个计画。几天后,我在走廊上遇到她,便问她后续的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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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上课之前找不到老师,我也不觉得我考得够好。但在考试前,有很多女生都在问老师那些我也不懂的东西,所以老师说我们可以晚点再教一次,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们也可以订正考卷来拿一些分数。”

“那听起来不算太糟啰。”我用半问句的口吻说道。

“对。”洁米同意道。“真的没有那么糟。我想最后分数应该会还可以。”

当你的女儿希望你能挺身站在她和恐惧的事物之间,你必须抑制自己的冲动——那股必须拯救她的保护冲动,并把焦点转移到帮助她厘清焦虑的原因。

举例来说,如果女儿告诉你,她没办法去参加钢琴发表会,就想办法帮她找出她觉得自己做得到的部分。

她能不能一边思考发表会的事,一边把那首曲子弹给你听?她能不能邀请几个邻居,练习弹给他们听?她能不能和钢琴老师确认一下,如果她报名了发表会,却在最后一刻改变心意,会发生什么事?她能不能先试着上台,看看自己能把曲子弹到哪里?

如果这些问题都失败了,请去和她的老师谈谈,了解女儿在哪里遇到了瓶颈。

简单来说,就是帮助她走向威胁,就算是婴儿学步的速度也好,而不是让她逃离。

女儿也许不会喜欢这个方式,但从长远的角度来看,逃避威胁所得到的瞬间解放感,对她的焦虑只会带来负面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