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人女性遭到黑人男性性侵,会引发美国全国性的轩然大波,然而如果是黑人女性遭到黑人男性性侵,“她们”的声音则往往消声匿迹⋯⋯

我来问一个脑筋急转弯。

在 A 公司的员工中,有一半黑人,一半女性。然而,却没有任何一名黑人女性。为什么?

答案是:因为所有黑人都是男性,所有女性都是白人。尽管如此,A 公司依然巧妙地躲过了种族歧视与性别歧视的标准。原因在于公司确实雇用了数量达标的黑人与女性。

假如当社会提及黑人时,只会想到男性,而提及女性时,也只会想到白人的话,黑人女性便成了实际上不存在的存在。

基于这种现象,金伯莉.克兰萧(Kimberlé Crenshaw)于是提出了关于“交织性(intersectionality)”的问题。

以下是真实案例。在美国汽车公司通用汽车(GM)的员工中,没有任何黑人女性。1964 年以前完全没有任何黑人女性员工,1970 年以后雇用的黑人女性亦全数遭到解雇。尽管遭解雇的 5 名黑人女性同时提出了性别歧视与种族歧视的问题,却没有得到法院的认同。

由于该公司雇用了女性,因此法院认为“没有性别歧视”;而种族歧视的部分,则是与黑人男性提出的案件共同处理,不接受“必须另外考量对黑人女性的歧视”的主张。

问题究竟是什么?当以单一层面看待歧视时,便会出现扭曲现象。

对一般人而言,藉由单一层面接触歧视的方式,代表的是只要解决另一层面拥有特权的这一个问题即可。举例来说,对异性恋的黑人男性来说,只要没有种族歧视的问题,就可以成为主流;同理,对异性恋的白人女性来说,只要没有性别歧视,就可以成为主流。

既然如此,若某人是黑人女性,又是同性恋者呢?如同前文提到的黑人女性们的例子,一旦仅以单一层面接触歧视,到处都会存在无法被豁免的人。

随着在黑人群体里被边缘化,又在女性群体里被边缘化,那么最终只是在掩盖对黑人女性的歧视。


图片|Photo by Samantha Sophia on Unsplash

克兰萧指出,只要人不愿考量多层面的存在,便免不了产生诸如此类的错误。

在她的论文〈去边缘化种族与性别的交织性:关于一名黑人女性主义者对反歧视论述、女性主义理论,以及反歧视政策的批判(Demarginalizing the Intersection of Race and Sex: A Black Feminist Critique of Antidiscrimination Doctrine, Feminist Theory and Antiracist Politics)〉中,使用发生于交叉路的交通意外比喻交织性。

假设在种族歧视与性别歧视的交叉路上发生车祸,是否有办法轻易厘清原因?既可以在两种歧视中择一进行说明,也可以重叠两种歧视,或是结合两种歧视创造出独有的第三种型态。

跨种族的性犯罪,正是在这个交叉点上激起了奇怪的火花。黑人男性性侵白人女性的案件,在历史上引起美国社会极大的恐慌。结果,这个案件造成许多黑人男性遭到私刑(非法的私人制裁)。一方面要求白人女性贞洁,另一方面又对破坏这项贞洁的黑人男性感到愤怒的,皆是白人男性。

对黑人男性的愤怒,巧妙地掩盖了白人男性的性别歧视。白人男性以白人女性的保护者身分挺身而出,犹如把性犯罪全归咎成黑人的问题般,一致将矛头指向他们。社会看似为了女性的安全着想,实际上日趋深化的种族偏见才更显着。

在这个情况中,黑人女性是否也得到作为女性的同等保护?答案并不然。

有别于白人女性,黑人女性反而被批判性生活混乱。白人男性对黑人女性犯下的性犯罪,往往因为白人男性的权力而无法在法院得到应有的处理。

即使换作加害者是黑人男性,黑人女性的处境依然困难。既担心将黑人男性视作性犯罪者会强化种族偏见,又无法轻易公开议论黑人男性对黑人女性的性犯罪会对她们造成什么伤害。就算同为女性,却仍因种族而置身不同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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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1 年,黑人女性安妮塔.希尔(Anita Hill)揭露自己受到了被提名为大法官的黑人男性克拉伦斯.汤玛斯(Clarence Thomas)性骚扰。

时任法学院教授的希尔在听证会上,作证过去汤玛斯曾以上司身分对自己做过的言行。至于汤玛斯则表示“这是对傲慢自大的黑人的高科技私刑”,并以“种族歧视”回击。

他藉由私刑(lynch)一词,将原本聚焦在自己身上的疑惑转移到了种族歧视的问题。结果,他依然成为联邦法院的大法官。

相反的,自从听证会后便饱受责难的希尔,则不得不离开原本任教的大学。假如希尔是白人女性,还会出现一样的情况吗?

即使同时身为女性与黑人,却站在了完全无法被看见的歧视的交叉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