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社会只能让我们选择当男生或女生,现在不仅可以透过手术“转换性别”,还多了可以选择当“无性别者”或“跨性别者”的自由。

本系列上篇:从男孩成为女人,我既非异性恋也非同性恋

一九三一年,德国医师菲利克斯.亚伯拉罕(Felix Abraham)发表了对某种新手术的描述,该手术由柏林的格尔班特医师(Dr Gohrbandt)操刀,对象是两位性别焦虑者。

第一个是身为男童时就再三尝试切除阴茎的 Dora R。亚伯拉罕医师描述第二位患者 Toni E 是“同性恋”和“异装癖”,只有穿着女装时才感觉自在。

Toni E 在五十二岁时接受手术,亚伯拉罕还说她等到她的妻子过世后才进行。

格尔班特的“阴道成形术”涉及创造出一条穿越骨盆肌肉、从会阴上至腹部衬里的通道。这个新腔室接着装入海绵橡胶,覆盖的皮肤则移植自大腿。

亚伯拉罕以概述藉由手术让变性更容易的例子结束他的案例报告:你大可提出反对这种手术的理由,说这是某种带着轻佻性质的昂贵手术,因为一段时间过后,病患可能会回来找医师,提出更大的新要求。这种可能性不能被排除。

我们难以决定是否要进行上述的手术,但我们不应轻忽病患,以及他们的心理状态有可能导致患者自残和危及性命的并发症。

我们从其他案例得知,如果医师不实现他们的愿望,异装癖者(原文如此)的确会严重自残。


图片|Photo by Sharon McCutcheon on Unsplash

继格尔班特简单的阴道成形术后,直到一九五○年代,摩洛哥的乔杰.布洛(GeorgesBurou)医师才开始利用反翻的阴茎皮肤来创造阴道——比较干净俐落,从愈合的观点而言,是更成功的阴道成形方法。

据说一九六○、七○年代期间,有数以百计的变性女子进出布鲁的诊所。

“我没有将男人变性成女人,”他在一九七三年这么说,“我是将男性生殖器变成有女性外观的生殖器。剩下的事全都在病人脑子里。”布洛的说法在某种程度上可说是正确的。

我们现在知道,脑中有一些构成荷尔蒙与情绪调节系统的构造,展现出了性别之间的差异。

来自荷兰的验尸研究发现,变性女子的下视丘和天生的女性一样,都具有类似的神经元特性。该项研究并未厘清这些相似处是发生在以手术变性之前或之后(亦即是否为天生,或者是行为或荷尔蒙改变的结果)。

但不管是哪一种,在变性女子的“头脑”中,可证明她们为女人。

关于性别、性欲和发展中的脑仍存在许多未知之事。越来越清楚的是,在子宫中有一些关键时刻决定了我们成长验明为男性、女性,或是介于两者之间,以及脑中神经元构造开始反映出这些不同状态。

身分的表达不可否认深受个人背景与文化的影响,还有一个明显事实也难以质疑,那便是身分的要素乃透过不同的社交互动不停改变。

未来几年,我们将更加理解涉及性别身分表达的许多决定性因素,以及看见手术技术的进步。许多被认为不可能的变性要素,目前也逐渐看似可以达成——子宫移植在技术上已是可行的事,二○一四年有一位接受子宫移植者完成生产。

目前尚无成功接受子宫移植的变性女子,不过已有许多人表达接受手术的意愿,往后数年内如果没有案例宣布,将是出人意料的事。

身为医师,我的任务是减轻患者痛苦和增进健康,而我对于性别重置(或者“确认”,许多变性男女偏好这个说法)的关注,主要在意它是否能减轻求诊病人的苦恼,帮助他们过好自己的生活。

性别变异映照出了社会中的性别两极化,这种两极化断然无情地要求我们做选择。如今已知强迫进行这种抉择可能会有害,而且有科学证据的背书——允许身分要素能保持流动性能让大家都受益。

玛姬.尼尔森(Maggie Nelson)在她的《亚哥号船员》(The Argonauts)书中引述,她的伴侣非常厌烦认为性别表达模糊者必然正在前往男女截然二分的其中一端的想法(“我没有要去任何地方”),并且指出我们都处在不停的转变中,而此事不分性别:“在内心中,我们是陪伴彼此历经变形的两个人类动物,为彼此做宽松的见证。换句话说,我们逐渐变老。”

有一群运动声势逐渐高涨的人认为,性别重置手术对他们而言可能是个错误——医学专业对于荷尔蒙与手术变性所设下的核查和障碍虽然严苛,但对他们而言还是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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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女人身分生活了二十年后,伊兰.安东尼(Elan Anthony)进行了去性别转换(detransition),像提瑞西阿斯那样又回头当男人。他称他的旅程为“第三条变性路”。

“我无法与人形成连结,最终开始接受治疗,想弄清楚为何我无法拥有关系,以及我的身体为何如此紧绷。”他在《卫报》的访谈中说道。“我终于明白,一大部分原因跟我试图以女性形象呈现自我有关,而这对我的身体是不自然的事。”

他在男孩时期曾遭受霸凌,感觉自己处于严明的男性阶级底层。他透过治疗慢慢瞭解到,他在童年时期的女性身分认同反映的是想要逃避的无意识需求。

伊兰面对的其中一个最大障碍,是来自变性者社群的批评,“处在目前这么赞成变性的心理学圈子里,身为少之又少的批评者是很辛苦的。”他说,“然而现在似乎有更多人畅谈去变性转换,也有更多临床医师有兴趣寻找处理性别焦虑的替代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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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艾略特(T.S. Eliot)在《荒原》中写到困在两种生活之间的痛苦,因此饱受折磨,却又无法完全被其中一种接纳。对此,艾略特选择的象征人物是提瑞西阿斯,“在两种生活之间跳动”。

经历从一个性别到另一性别的转换需要勇气和决心,然而要在极端化的文化中占据雌雄同体的模糊空间也是如此。

在自然界,占据两个性别之间的空间不仅可能,而且普遍。

来自科学、医学和性别流动或模糊者的证言都在在指出,提瑞西阿斯两种人生之间的距离毋需如此巨大,而其选择有时也毋需这般严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