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立法院举行监委和考委的投票,双方阵营爆发冲突,而过程中陈玉珍伸手摸到林昶佐的裤袋里,一开始林昶佐表示自己是在护票,但是事后有提到其实不太舒服。藉此,我们也来谈谈被忽略的男性受害者感受。

“怕热不要进厨房”的观点限制了受害人的表达空间,这种禁锢不分男女。

上周五,立法院举行监委和考委的投票,再一次引发双方阵营的冲突。陈玉珍伸手到林昶佐裤子口袋里抢夺选票,两人因此发生了肢体冲突。

第一时间林昶佐在脸书上只是说明自己在护票。但因为伸手到异性的裤袋里太过越界,引发争议,因此媒体又分别访问了两位当事人。对此,林昶佐的回应重点放在国民党不应该影响其他人投票,但也提到被陈玉珍“一直抓满久、真的很不舒服”。而到了四天后,才再进一步阐述自己的心情是“抢别人票又在重点部位一直乱搞,真的让我非常不爽,完全不尊重我的感受”,虽然当下“只顾着抗争,并不觉得恶心”,“但后来看到新闻画面,也觉得蛮恶心的,难以想像这种事会在立法院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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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就该大气一点?被忽略的男性受害人们

从强调只是护票,再到不舒服,再到强调“摸到重点部位,不尊重我的感受”,甚至觉得“恶心”,可以看到遭受不当对待的一方,他的感知、觉察和意识可能需要时间、甚至需要提醒。一开始,人们也许会太专注、或者太希望自己展现专业,而忽略自己的不适感。直到事件发酵,才察觉到自己并不喜欢被这样对待。对于这样非典型的受害人,我们的社会也许需要给予更多的温柔和宽容,给予对方思考和体察的时间。

幸运的是,男性慢慢反应过来自己被不当对待,比较不容易被讥嘲“越想越不对劲”、“价钱没谈好”;而不幸的是,男性向来被要求要大气、不计较,所以对于自己的不舒服需要比较多的时间和提醒才能反应过来,即使反应过来了,也比较难开口表达。


图片|影片截图

陈玉珍对抢票争议的反驳正精准地踩在社会对男性的要求和限制上。当记者提问“掏裤袋是否越界”时,陈玉珍并未反省自己的行为,也并未道歉,而是要林昶佐“身为男子汉大丈夫,格局应该高一点”、“身为国会议员,想一想国家的大事”,甚至反控“我也觉得他一直碰我,我也不舒服啊!”。用“男子汉大丈夫”隐含的阳刚崇拜,否认男性受到不恰当言行对待的不适,将不当的肢体碰触弱化为“小情小爱”,如果有人感到不舒服就是拘泥小节、不顾大局。这种“示弱/抱怨就不是男人”的框架千百年来局限了多少男性自我与情绪表达,强迫他们迟钝、逼使他们忍让,而男性不能因为身体被触碰而感到不舒服的预设,更侵犯了男性原本应该拥有的身体自主权。

男人不会因为是男人,在被碰触时,就肯定“舒服”。他们也不会因为是男人,就必然要对不当碰触全盘接受。再壮硕、再强悍的男人,都有权利因为受到骚扰而不舒服、受伤,因为他们的身体只属于他们自己。

或许也因为这样,林昶佐在抢票事件的发言相当克制,事件发生四天后才终于表达了重点部位被不当碰触的“不爽”和“恶心”。而到现在,他也没有称这起事件为“性骚扰”。作为旁观者,我们无从得知当事人的考量,也无权替他定义这样的行为。但是,藉由抢票争议可以看见的是,社会上的男性受害人可能遭遇的困境,以及难以为自己发声的原因。

如果下一次,我们身边有男性遭受不当言行对待,我们或许可以更设身处地站到他们身边,不再用既有的刻板印象去压制、抹灭男性受害者可能的求助。

既是加害者,也是受害者的女性身影

一直提到陈玉珍在范云和林昶佐事件中不太有同理心的发言,似乎是这次争议中的加害方。然而,在政治场域里她也许也是相当知名的受害人之一。

最早注意到陈玉珍,源于 2019 年的万安紧抱事件。在抗争时,陈玉珍负责环抱占据主席台的蒋万安。因为蒋万安是年轻英俊的新星,也因为陈玉珍外貌上不符合主流期待,舆论往往以调侃甚至羞辱的方式说陈玉珍“赚到”、“揩油”。此后一年多来,只要陈玉珍跃上新闻版面,即使与性别议题完全无关,网友评论里仍不乏以“万安紧抱”为例对陈玉珍进行外貌羞辱、性羞辱的言论。

诚然,陈玉珍是一位颇具争议性的立委,但就像范云的职涯选择与她是否受到骚扰无关,当人们想批评陈玉珍的政治立场时也不该夹杂对她当年抗争策略的羞辱。

这次抢票争议发生后,陈玉珍果不其然又因为蒋万安、林昶佐都是外貌出色的年轻男立委而招致不少“有备而来”、“下一个目标是吴怡农”的讥讽。她过激的言行应该受到公评,特别是在另一方表达不舒服之后,但评论其言行不代表可以混杂着对她年龄和外貌的恶意,恣意嘲讽和羞辱。

然而,称陈玉珍为受害人也许仍是太过武断了。面对诸多争议,她自有一套缓解的技巧。面对万安紧抱的争议,她笑赞蒋万安的外貌身材,还鼓励大家努力选立委可以来抱。当民进党立委庄瑞雄在政论节目上公然糗她“都挑最帅的”,她以“哪有”的笑语带过。而在应对范云和林昶佐事件的争议时,她句句踩中了女性去性化、男性需阳刚的社会期待上,还为自己加强了战地金门特有的武勇色彩。

处于传统想像中较为阳刚的政治场域,陈玉珍显然开辟了一条自己的道路,有了自己独特的生存之道。旁观者无权决定她遭遇外貌羞辱和性羞辱是不是一种“受害”,但她的处境可以让我们看见一个结构下的受害者,可能华丽转身成体制最严酷的打手;而面对一个旗帜鲜明的加害者,我们也需要体察她可能同样遭受了舆论和结构的戕害。

陈玉珍的存在为关心性别议题的人带来了新挑战,我们能够勇于捍卫这些非典型受害人吗?即使他们与我们的立场截然不同、甚至有时是性别议题的加害者?性别议题逐渐受到重视的当下,我们如何想像与理解形形色色的受害者,并且提供适切的论述与轻重适度的帮助?这或许是我们接下来的功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