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道里

从来没有好好的写过一本书,一直觉得没有必要把自己的想法公诸于世。过去的几个出版品都是被迫发表:《悬崖边的贵族》是口述的皮肤表面,为的是纪念父亲逝世十周年(回想起来,个人觉得是母亲被出版社以父亲之名诱拐。而当时还不成熟的儿子们,也呆呆的上了别人的船);《悬崖下的小道》是片段的肌肉,出版的初衷是帮一位只想做文化的朋友;《蒋道设计》是长得不长不短的头发,为的是让亚洲大学有多点知名度。没有一次,是由内到外的完整陈述自己的价值—因为都不是以“出书”为最终的设计品。虽然之前的出版品多少有一些正面的回响。但都没有我所认可的阅读价值:张殿文先生写的是“商业的芭乐书”,为的是他自己的名气;行人文化是把我包装得很文化,但少了我的不拘;天下文化的《蒋道设计》,基本上是我写的讲义,读者应是学生,而不是对市场。他们与我各自抱着不同的鬼胎而谋合,藉由出版来达到自己的利益。所以一直觉得,对于认同我的人有所愧疚,也认知到,是时候对累积至今的觉悟,做出人生的第一次交代。不想,再藉由他人来解析我、诠释我、包装我。所以,希望可以用自己讲自己的方式勾勒出我道里的风貌,让想要靠近的人知道会惹上什么腥味—一种地狱中才有的真实平凡味。

在狗叫、鸟鸣、小孩玩乐、哭闹、回信、做家事、撰写报告、打电话……等等所交织的缝隙中,一字一句的谱出了我眼中的地狱。它不存在于句点后,而是在文字间。这不容易被发现的第十九层地狱,就是我存活的空间……

蒋笑生风

不论是东方或是西方笔者所描述的地狱,都尽量的在视觉上勾勒出终极处罚。虽然定义的刑罚各有不同,但却都以“不断的”“重复着”“无聊的”与“无奈的”四种感觉来诠释可怕。似乎,恐怖刑罚的震撼力并无法创造实际的吓阻作用,所以,只好以人类最深层的“抗拒”来提升恐惧的等级。把地狱的恐怖之处重叠后,就会理出,人在本质上对深层恐怖的定义是重复做一样的事情,而不是面对未知的痛苦。

以此为基准反观我现在的生活,不难发现,我已活在地狱中。每天,不断的重复着因为责任所产生的无聊,并无奈的接受每天的“行程”有八○%是相同的。过去五年,每天五点半到六点起床,六点二十五分前清理完狗的大小便,并喂好它们。在有限的时间中,不时,还要无奈的面对天气转冷时的肚子不适与不定时的集体破坏。六点半叫小孩子起床,六点四十分再次回到狗的房间与它们玩耍,以避免打扫阿姨六点四十五分进家门时,狗的狂叫吓跑了早晨应有的宁静。六点五十分开始编女儿的头发,六点五十五分喂小孩吃中药。七点准时出门。

七点十五分前,通常都是在转角的早餐店大眼瞪小眼的吃早饭。我的盘中物不是肉松乳酪饼,就是全麦的火腿蛋。七点二十分上车,七点半左右送小孩到达校门口。这样,我就可以避开车潮聚集的时间,在八点前,出现在公司楼上的咖啡厅。这是一天中,第一段我可以轻松“想”事情的时候。不论是发想、写作或是交流,都可能在九点半前发生。

一旦踏进办公室,我就不完全属于自己,而是被客户、员工、媒体、朋友与自己分割着。往往还不知道要喘息时,就已经到了我的下班时间:下午两点。可能是多年的习惯所产生的安全感作祟,一旦离开公司,就想要尽快回家。只要路上没有碰到事故(到目前都还没碰过),两点四十五分前,一定可以踏进家门,然后就会迫不及待的换下上班的武装,穿上自在的休闲。在三点时,我的每一天会自动的进入第二阶段的规律。

三点十五分,当小孩结束午睡时,在书桌上就会摊好该做的功课。也因为平常就过着规律的生活,所以鲜少需要告诉小孩写功课的时间到了。这时,我会利用他们写功课的时间,带狗散步。一次三十到四十分钟,总计两次,九只狗。剩下的一天,就按照习惯:下午五点半买晚饭,晚上六点半吃晚饭,八点前小孩子要洗好澡,九点半前上床……再清一次狗房间后,我可以在十点时,享受第二段的工作时间。And depending on the workload,I usually could get to bed between 23:00 and 02:00。一年中,减掉出国度假的时间,至少有三百四十天是过着一样的生活(周末也一样,只是把工作时间转换成陪小孩的时间)。如果重复与不断的从事无聊的规律动作是一种恐怖,那我在地狱中已活了五年的光阴。

这种苦行生活不是命运安排的,而是我自己所设计的──更精确的说法是:所有的一切,都是在我自由意识下选择后的结果。其实,每一个人都应该有着相同的“地狱进行式”。因为人的成熟是需要时间与经验堆叠的。在过程中,绝对会因为一时的方便,刹那的享受,转眼的快感……而做出后果无穷的错误决定。只是,因为自私的本性,九○%的时候,人会用选择性的承担来面对自找的业。只要能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就会看不到该负责的事,也就有解放自己的空间。不论成家或是立业,在血泪汗蒸发的过程中,有太多的痛苦是不想去面对的。但不想并不代表有选择权。人生讨厌之处就是,所有的事情都只能躲一时,早晚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而且,这个定律是不分尊卑、老少与男女的。

随着心智的成熟,背着越来越重的十字架过活会成为习惯。在时间与经验堆叠的缝隙中体悟到:当不能享受时,就承受;到不能承受时,就忍受;而不能忍受时,就接受。一旦学会平心的接受人生十字架,就会找到在地狱进行式中享受业的方法。所以,人不应该以未来式定义地狱,反而应该用非选择性的责任感,以现在进行式来拥抱地狱。在小孩转大人的切割点上,我也曾经迷惑,也痛苦的不想面对,但看着身旁熟睡的小白兔们,不免自许有足够的能力让他们在丛林中建构自己的世界。要有对抗世界的实力,首先,就要诚实的面对自己的不完美,并实际的承受自找的业,才能蜕变。

多少次,在高阶老板、平阶丈夫与低阶父亲的转换上,出现了精神上的断线。不自主的用营运公司的方式管理家庭,用处理家庭的方式运作公司。在公私不分的状况下,硬把天秤的两端合而为一。为的,只是自己的方便。忘记了,在这么多顶的帽子下,重要的不是扮演角色的视线,而是当时脚边的细节。过去,会怨天,想着如果没有小孩,怎么会这么不自由;如果同仁有我八成的功力,公司会多赚钱;也会质疑,如果不姓蒋,会少多少无聊事……现在,却知足,了解如果没有成家,心智与价值不会被导正;没有各补其短的夥伴,事业不可能站稳脚步;甚至,因为姓蒋所招揽的麻烦反而是成就我革命性格的主因。以当下的笑面对过去的风与未来的势,让我,不再需要追求强大。当强大成为生命中的配角时,独大也不再重要。这时,反而可以从简单中体验不平凡的满足感。

就讲蒋

蒋一姓在中国近代史的地位是独特的,也是未定型的。随着先人日记的公布,史实秘密的公开和掌权时代的远离,所有对中国历史与台湾历史有兴趣和热爱的人,都可以批蒋,最基本的也能讲蒋。唯一,不能讲蒋的,反而是蒋家的后代。

我曾试着讲蒋,结果引来继续利用“蒋”的人批判我忘本,招来持续打“蒋”的人鼓励我投明。但我想做的,不过是客观的检视蒋的价值。不希望,也不期望搭上蒋姓所残余的政治光环来让自己的生活更好(以一个商人来说,如果大喊中华民国万岁、台独万岁或是共产主义万岁可以让我的生意更好、生活更优,我会毫不迟疑的呐喊。但事实上,这是不切实际的,所以,我一直没有政治立场。)但当时所掀起的波浪,却是我难以承受的。

现在,我不再讲四代前的蒋。反而,积极的探讨现在的蒋。藉由同事、朋友和自己的观点,拼凑出另一种面向的“蒋”。也许,藉由这一个较新鲜的蒋,可以用近代一点的价值滤镜反观充满古意的蒋。

更多蒋友柏的人生体悟,请看《第十九层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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