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未来,有的是忐忑,有的是急躁。但我们还是要去尝试集中所有精神,去品味所在的当下。

早晨瑜伽课,盖到第四格,瑜伽教室的钢印,是只小小鹿角。今天我们谈的是空间,我开始习惯,把每一堂瑜珈课,都视为给来周自己的暗示。

课程开始的前五到十分钟,老师通常会做学生们的状态确认——今天好吗?感觉怎么样?如果能为自己做些事情开始,想做什么?我说昨晚重训深蹲拿重量,现在大腿后侧与腋窝都在酸,老师说好,那就拿花生球把这些地方松开,很好呢,我们今天也做深蹲,你先暖了身。状态各异的缘故,教室里大家做着不同动作,老师说,大家自己来,我想知道在教室里学的这些,离开教室,回到自己生活里,能不能支持你。老师很喜欢用支持这两个字,你的身体支持你,你的同学支持你,你也支持着一切事情的发生。

教室里有些同学也重训。老师就建议,试试先按摩,按开肩颈,再去重训,逻辑是,先把空间撑开撑大,再去建构它,否则身体空间无法扩张,你用暴力,在身体里层层叠叠,架起未经思考的违章建筑。

今天教滚球指法,先是按点,再按线,接着是 Z 字型走面,最后把球放在手心,重压,等待两个叹息。之前一直以为叹息是呼吸的意思,老师多解释了一点,叹息是小脑附近有个位置,领你真正放松,等到叹息来,就是完全放松了。十指指节放松,做下犬式的时候,感觉到更强的连结,手指下手臂上手臂,有一个稳固而弹性的连线。

下课前做倒立,第一次做,心情紧张,不停心理自我建设,脚一伸,身体翻上去,靠墙,睁开眼睛——原来教室的空间是这样的,它没有变,但我好像看得更清楚,又或是因为我停下来,专注地看它,倒立的时候,心反而很安静。老师说,肩颈长期紧绷的同学,这个动作做多了,肩膀会放松许多。

下了课,一直觉得身体很轻盈,觉得有些东西飞出去,好像是更有空间的一个人,把自己撑开之后,再去建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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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午餐,跑去附近诚品,买了两本书,一本讲妹岛和世与西泽立卫的建筑美学,不知道为什么,翻了几页觉得好喜欢,一直想起在里昂念书,趁着法国多到不行的假日,跑到邻近城市追柯比意建筑,那时候在异国,却觉得造访建筑空间的时候,有一种不分国籍的收容。

另一本是郭强生的新书《寻琴者》,书腰上写,王德威评论,近年来台湾小说难得的佳作,想来想去近年来看的台湾小说极少,书店店员兴匆匆地跟我推荐,你拿到的这本,是郭老师亲签版,当然要带走。我去结帐,没有跟他说,说来惭愧,这是我第一本郭强生。

等捷运,从市政府到万隆的物理位移,三日连续的零确诊,捷运人潮回涌,手机 0% 完全没电,索性在捷运上看寻琴者。从第一页就好看,边读边赞叹,好久没遇到这么穠纤合度的字,感觉像正好敲在指节精准位置上的描述,调音师作为主要叙事者,节制自持,这是本心里有音乐的小说。上一次有类似感觉,是恩田陆的《蜜蜂与远雷》。

其中一页,弹琴少年弹奏完拉赫曼尼诺夫的《无言歌》过后说,这首曲子让他想起雪,但他没看过真正的雪,心里涌上一点自卑。另个钢琴师对他说,那个无以名状难以形容的什么,就是时间,每一个琴键吐出的,都只有当下,不能重来。想到瑜珈老师说的,心里很乱的时候,想一想,可不可以,就好好经验这个当下。透过钢琴,你在听的是一种逝去,即使是最孤独,最穷困之人,也能从同一首德布西中得到近似的感受,因为那是我们的来处与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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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捷运上,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有点鼻酸,差点坐过站,直奔新店,眼睛红红地走出捷运站——发现外头阳光正暖,万物空间,正在等你,停下来看,去好好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