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不说话”的生活：止语，让我学会说真正该说的话

文｜潘月琪

“我们真正的潜能，唯有透过无所事事的时期才能实现。”——人因研究科学家安德鲁．斯马特（Andrew Smart）

越来越多人把“断食”纳入生活习惯，断食的方法有很多种，每个人都有自己信奉的一套准则。我有朋友超过晚上六点就不吃东西，有人每周一吃素，另一位朋友每个月的第一个礼拜天不吃固体食物，只喝新鲜蔬果汁和白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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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为了减重，还是追求心灵成长，在具备安全的知识下，有意识地进行“断舍离”，让摄取过量饮食的身体休息一下，非常值得尝试。

除了断食，你可曾想过，在忙碌的生活中也为自己安排一段“不说话”的时间，完全不开口，不急着回应别人，不发表任何想法，不找朋友倾诉烦恼，就只静静与自己相处，让终日操劳的喉咙彻底休息，让身体有时间修复过度使用、甚至慢性发炎的细胞。

我把这样的时刻，称为“舒服的止语时光”。

三小时不说话，应该不难办到，但若想产生更大的效果，建议至少维持一整天，如果拉长到三天，甚至一个礼拜，会更有感觉。

在此，我想分享一段很特别的止语经验，它让我对于“不说话”带来的内在洞见，有了崭新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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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 年的盛夏，我暂别台北的繁忙熙攘，往赴高雄六龟法迈内观中心，体验印度最古老的禅修方法之一“Vipassana”。临行前，我买了新蒲团，背了瑜伽垫和家中枕头，揣着忐忑与好奇心上路。

法迈内观中心有二十多间灰色寮房，优雅稳重，装潢简单朴素，从我的寮房走到餐厅，约一百八十步，再走二十步，便可到静修堂，此路线每天都会走上数十回，两侧扁柏挺立翠绿，非常赏心悦目。再怎么缓慢行走，十分钟便可以把女宿舍区全走遍。

起居规则很简单，十日禁语，包括避免与人目光接触与肢体语言交流。凌晨四点起床，晚上九点半就寝。一日两餐，吃全素，早餐六点半，午餐十一点钟，新生在下午五点能享用水果与面茶，偶尔有芝麻糊；旧生只能饮用柠檬水，可加黑糖。表定时间每天静坐长达十小时，禁止阅读、写字、听音乐、做瑜伽，可做简单伸展。严禁使用手机，第一天报到便须交付统一保管。总之，好好照顾自己，尽量把觉察放回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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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似刻苦难熬，奇妙的是，如此一方小天地，毫无声色娱乐，我比预期更快、更顺利接纳崭新的改变，开始了单纯的山居岁月。

“接纳现状，接受自己的选择”，是此行体会最重要的第一件事。由于很快接受自己即将在此度过十天的事实，少了抗拒心，反倒甘之如饴，能认真品味接下来遇到的所有事物。平时鲜少吃素的我，甚至迷上了腌渍白萝卜。

最辛苦、也是此行目的，便是每天长时间的静坐修练。排除这点，这趟旅程可说是健康无比的身心灵净化假期。每天超过十种蔬菜，两、三份水果，定时用餐，没有额外的加工零食，早睡早起，正餐之外的时间，几乎无饥饿感，身心觉得轻盈，精神一天比一天好。

《最高休息法》一书提到，大脑是一种静不下来的器官，非常耗能量，静坐冥想可抑制让大脑耗能的部位活动。内观期间少了庞杂思虑，身体活动量大幅降低，即便一日两餐，身体所需也已足够。想起 2018 年，泰国少年足球队受困洞穴的新闻，曾出家修行八年的教练，带领队员们静坐冥想，等待救援，大家方能撑过那么长的时间，且心智不乱，最终顺利获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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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向来习惯立即回应他人，尽己所能提供协助。某位年轻朋友曾说：“每次请教月琪姐，她都会认真回我，甚至回的篇幅就像一篇小论文，她让我没有身为晚辈或无名小卒的渺小感，真的很感动！”受到信赖很开心，只是随着工作量有增无减，常有心力交瘁，时间运用捉襟见肘。因此，难得可以十天不说话，不用回应外界，就像长期紧绷的肌肉，有个彻底放松的机会。

然而人的习性不容易改，还没正式禁语前，我跟新室友 M 一见如故，兴奋交流了许多身心学习和工作经验。M 来自上海，长年定居英国，拥有非常丰富的生命阅历与智慧。等开始进入内观课程，除了寝室，我们也常在往返静修堂的路上相遇，有时她看到我，给我一个美丽温暖的微笑。“该对她回笑一下吗？”就跟平常我待人一样，但这样又违反规定，内心纠结的我，好几次刻意低下头，不敢与她视线相交。

直到第五天，房里出现我这辈子最害怕的生物，M 英勇地把这小东西“请”了出去，我忍不住投以激动又感激的眼神，对她说了无数次谢谢，差点飞扑上去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从那次起，我决定自己松绑这个规则，之后遇到 M，我们会相视而笑，用眼神鼓励对方：“静坐加油！”

站在“修练”的立场，我没有完全遵守规定，但在做与不做之间，我对自己有了更深的认识。比方对我来说，十天不开口说话，完全没问题，而且很舒服自在，但不准以面部表情或肢体语言表达友善，对我就是很大的挑战。

如果你也跟我一样，平常需要大量说话，安排止语时光就更加重要！在这段时间，你可以把焦点多放回自己身上，觉察自己的需求。即便做不到百分之百，也能获得相当不错的益处。

“时间感”是相对的，若在平时，就算工作量没那么紧凑，人们仍驱策自我，或被外界提醒，应该在最短时间完成最多事情，不这么做，焦虑就会隐隐骚动，性格认真的人尤其严重。

回顾那次的十日止语经验，无论行住坐卧，一次只做一件事，把生活小事细细做好，成为很自然的行为。只专注手边这件事，完成之后，感觉特别踏实，效率也变高了。

度过一段止语时光，更让我重新倾听内心的声音，体会另一种“生活的艺术”。当回到“红尘俗世”中，所有声音变得更加清晰立体，与人交谈时，变得更有耐心，也不那么急切地开口，真正有需要的时候，才表达心声。我彷佛被静默洗涤，焕然一新！

试试看，就从今天开始，给自己一段舒服的止语时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