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要打破沉默。不只是女人,男人也要关注;不只在西非,整个世界都得一起。”从时尚设计师到人权倡议者, Nina Smart 致力于推动终止 FGM(Female genital mutilation 女性割礼)。她先从教育着手,再创立非营利组织,甚至是写书。尝试种种方法,只为了让自己在乎的事能走得更深更远。

Nina Smart ,第一次听到,就觉得这个名字清亮有力。而确实,她本人也是如此。那天, Nina Smart 身着西非传统白色鱼尾裙,顶着一头蓬松卷发,盈满笑容,热情地和我们问候。

“我迫不及待要和你们分享我的故事。”一坐下来, Nina Smart 就这么说。她的眼神炯亮,很有感染力。

我注意到她手里拿着一本书——《野花:罗马尼亚女孩在非洲的真实故事》( Wild Flower – the True Story of a Romanian Girl in Africa )。那是 Nina 的回忆录,写她自己,也写她这几十年来,致力投入与推进的议题:女性割礼 FGM 。

“这个议题,并不好谈。”Nina Smart 坦言,有时候这件事很难被理解。 即使到了今天,未必就有很多人知道什么是 FGM 。

1991 年,对于性别和女权,世界和社会都很沈默。在一片寂静中,Nina Smart 对于终止 FGM 开了第一枪,打破噤声。

那时候,没有资源与金援投入这个议题。 FGM 是“众所皆知的秘密”,但没人敢提。“ FGM 很糟糕,它严重违反人权,也侵害女性的身体。” Nina Smart 摇了摇头。

无论你的性别为何,请让我们一起努力

Nina Smart 在 19 岁时,幸运逃过 FGM 一劫,但这件事,并没有因此真正过去。多年后,她在美国加州读书,研究社会学,她才惊觉,原来自己当初差点经历多麽可怕的事。

“ FGM 乍看之下是一个女性议题,但其实追根究底,它就是违反人权。” 甚至,它和政治、生态都脱离不了关系。微皱起眉,Nina Smart 语气很坚定,并伸出食指比划,“这件事非常重要,它应该要被国际看见。”

于是, 2004 年, Nina Smart 成立国际服务野花组织( Servicing Wild Flowers ),透过演讲、活动与实质援助,唤起社会对 FGM 议题的关注。另外,还有 FGM 幸存者安全之家,向妇女及儿童推广人权教育。

无论女孩或男孩,从小就教导孩子们性别平等,很是要紧。“男孩必须学习如何尊重他的姐妹或其他女孩。”女孩与男孩不是二元对立,没有谁非要刚强或婉约。“他们一样聪明。女孩也应该要被鼓励,她可以从事任何自己有兴趣的事物。”

而想落实这个理想,要先终止伤害女性身体的 FGM 。

许多事物有待我们努力。世界太大,如果目标是促进改变,那么大家得先向着同一个方向前进。

有人会说,想要终止 FGM ,是因为用西方霸权的眼光来看待这件事,并不尊重第三世界国家的文化。面对诸如此类质疑,其实 Nina Smart 曾经访问过 100 位当地女性对于 FGM 的看法,“她们‘真的想要’终止 FGM。她们想要拒绝,她们不想要经历。”

“我们要打破沉默。不只是女人,男人也要关注;不只在西非,整个世界都得一起。”—— Nina Smart

我们愈是打破沉默,就愈有机会找到解决方法。

Nina Smart

Nina Smart 双手握拳,互相敲击,比喻各方的交集。我发觉,她很喜欢用双手与表情来比划呈现,因此常常可以感受到她的情绪与精神。

性别教育,告诉我们如何 Speak Out

女性割礼,会如何进行?通常由一位“割礼师”执刀,切除女孩的阴部。视程度不同,可能是切除部分或整个阴蒂、或是小阴唇和大阴唇。

很多女孩,死于 FGM ,死于这种不正当与不纯熟的手术。“但她们无法说出口。” Nina Smart 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好像在等我们消化吸收,或许她也正在梳理,想着怎么把这件事传达得更好。

当下,我内心直觉想到性别教育。在长大的过程中,我们常常无话可说。这种静默,除了来自恐惧或不安,也是因为我们对身体自主或性别议题,几乎一无所知。大人不讲、学校不教,有些事情就这么发生了,没人反抗与异议。直到很久很久之后,我们才终于理解当时作用在自己的身上的是为何物。这很让人难受,因为毕竟还是懂得太晚了,明明能早点阻止的。

“唯一的方式,是透过教育,从小就开始着手的教育。”缓了缓后, Nina Smart 再度开口。

她的答案,和我心目中所想很相像。发生在西非的事,和台湾正在努力的事,遥相呼应。

于是我们能够明白,性别平等不分国界,像这次的 WCWS (世界妇女庇护安置大会),像女性主义的最终目标,都是为了改变与创造,希望所有人都可以拥有自在生活的场域。

而对于教育, Nina Smart 抱持着正面乐观的态度。“如果她们愿意听我们说、愿意接受教育,她们就更有勇气拒绝那把刀。”

每件事的发生,都有它的意义

其实,在 Nina Smart 投入反 FGM 倡议之前,她是一位美国的时尚设计师。记得当初刚搬到美国时,她想要忘掉过去所有一切,因此没有和任何人透露关于 FGM 的事。她进入时尚学校,后来甚至成为芭比娃娃的设计师,“在某些人眼中,我真的实现了所谓的‘美国梦’。”提高音量,她继续说:“但我发现我并不快乐。”

“我觉得我好像在逃避‘什么’。虽然在当下,我真的不知道那是‘什么’。” Nina Smart 感受到某些不对劲,好像隐藏在内心深处,“所以,我决定回学校,继续学习和探索。”

原来那个“什么”,就是过去作用在她身上,而她来不及理解与问询的东西。

Nina Smart 笑了笑。“所有人都觉得我疯了,因为我本来很成功。”我问她,曾经后悔做了这个决定吗?

“不,我从不后悔。” Nina Smart 果决又坚定地回答。“但是!”很快地,她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当芭比娃娃设计师这件事,对于我之后推动反 FGM 工作,竟然有了意外的帮助。”

透过时尚产业成名,她于是利用这个机会发表言论与倡议。

在 2011 年,罗马尼亚政府决定颁予 Nina Smart 一个荣耀—— Romanian American Celebrities Award 。其实,当时她是因为“时尚”领域而受奖,看似和她最关注的人权议题毫无关系,但她并未拒绝,反而想着如何善用这个资源。“如果成为‘名人’,我就可以在这个平台,去呼吁和倡议我在意的事。”

你的故事,得由你亲口来说

我的目光,移到桌上那本 Nina Smart 带进来的书。封面上写着 “Wild Flower” ,野花,在我听来,有种不屈不挠的美妙。问及这本书, Nina Smart 兴奋地露出微笑,像是为此准备已久。

“说到这本书⋯⋯你知道的,很多人对此感兴趣。”Nina Smart 呼了一口气,“但它诉说的,其实是一个痛苦的故事。”

“我之所以把这些故事写出来,是希望有人能因此得到面对挑战的勇气。”她过去很喜欢写作,这本回忆录有很大一部分内容来自她的日记。里面谈的是自身,关心的范围则扩及大众,“这很重要,因为许多女孩都经历过这些恐惧。”

我们每个人都拥有自己的故事。我们战胜羞耻,我们拥抱勇气,我们坚不可摧。

Nina Smart

Nina Smart 认为,无论是出版一本书或写一篇研究论文,都很有意义。透过传播的力量,呼朋引伴,让更多人知道这世界上还有许多事情值得我们关注。我想,女人迷作为性别媒体也是如此,心有戚戚焉地点点头。

我们与 Nina Smart 都同样追求性别平等,只是在不同领域努力。职业有别,志业无异,总觉有点感动与温馨。

你拥有你的真实,你永远可以影响其他人。

Nina Smart

对 Nina Smart 来说,要拥有更好的明天,必须 break the silence (打破沉默),从倡议、成立组织,到投入志工、写书,这也是她本人不断身体力行的事。

“为了创造一个多元共融的社会,我们需要一起努力,尊重彼此的差异,并给予对方鼓励。”像是 Nina Smart 不断强调的:女性议题,就是人权议题。想要拥有性别平等的社会,请让我们携手,众志成城,发挥影响力。

后记

访谈结束后, Nina Smart 在书的扉页签名,写上 for Womany ,真挚地送给我们。

拍照时,她一直带着灿笑,我们称赞她笑得很好看,她说:“世界上,痛苦的事情太多了。能笑的时候,就笑吧。”听着有点心酸与悲伤,但我想,也因为这是一个不够美好的世界,我们始终知道,还有很多事情,值得我们去努力与改变。